自由体新诗,重在语言的构建
王居明
诗歌,和其它文学作品一样,属于文学语言的艺术。既然是文学语言的艺术,那么就有必要说说我们的语言。在我国出土的早期甲骨文和铭文可以看出,语言最初是被权贵们用来记录占卜祭祀活动的。这就给我们给出了语言最初是被宫庭独享的事实。语言被权贵所垄断,完成愚民治理。因为在那个时候,老百姓是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力,也没有足够的物质财富供自己的子女接受教育。尼采把宫庭使用的语言称为雅言。依据尼采对语言的分类,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诗经》无论“风”、“雅”、“颂”,都是用雅言完成的。屈原的《楚辞》,也是用雅言书写完成的。因为屈原是楚国的大祭司,属于势微的皇族,从小就在接受祭祀的教育和祭祀文章的书写。秦统一六国,统一文字度量衡,但语言仍然掌握在权贵的手里。那些接受教育为皇帝服务的人,也不得不学习这种宫庭的语言,完成公文、文章的书写。所以说,古诗词,是用雅言书写的。由于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的存在,这种语言文化也就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
直到胡适倡导白话文运动,语言获得空前的解放。文章的书写,使用大众的话语,从此摆脱了雅言的一统。雅言变成了古言,庙堂里使用大众语言的官方腔调,成了新的雅言。白话文运动,成功的使文学作品用大众口语的写作变成既定的事实。这种大众口语,可以叫众言。与此产生的自由体新诗,也激活了民众的语言。所以说,自由体新诗,不是横的移植,是诗歌的新生。胡适只是打开了书写比邻的另一扇大门。因此说,自由体新诗不是古体诗的替代,而是一种平行关系。更不存在诗歌书写上的断裂。如同诗的两兄弟。一个生的早,一个生的晚。是同一语言下的花开两朵!民族文化的魂还在,对于诗,只是两中形式的同一语言的书写!这难道不是汉语的魅力吗?古体和自由体的相互拆台,难道不够可笑和愚蠢吗?据统计,古体诗的写作者要比自由体新诗的写作者多的多。可以肯定地说,无论古体诗,自由体新诗,只要是今天的人所写的,都可以叫作现代诗。所以,自由体新诗的合法与不合法的争论,就显的多余而又浪费时间。
古体诗的语言,从《诗经》的出现到民国,有三千年或着更久的锤炼,已是精炼倍至。所以古体诗重在传承。而自由体新诗,仅百年而矣。民众的语言也依旧是生产生活的直接的表述交流,要让众言更精炼,那只有重新构建众言的语言结构,所以自由体新诗重在新建的开拓的语言构建。胡适用他自身的影响力,一举打开了众言书写的自由体新诗的大门,可以说功不可没。但是,遗憾的是,民众的口语因为民众处在社会的劳作层,难免语言仅仅只是一种生产劳作和交流的直接表达。可以说是更客观的明确表达。所以在文学性上,有天生的弊端!民众的语言是天生的松散,凌乱,偶有一些闪光的语言,也都如流水,一闪而过,谈不上卮言。而这种民众性的众言,为小说,散文,杂文等打开了广阔的书写天地。但是对自由体新诗,确是有着相当的书写难度。因为它在于新建的开拓语言构建。
首先,我们必须弄清文学作品的文学性。也就是说,什么才是文学作品的文学性?是修辞!修辞,是一个作者必须具备的最最基本的能力!不懂修辞,谈不上文学创作。由于诗歌文体的特殊性,可以肯定地说,诗是文学作品中一门修辞艺术。简洁一点,诗即修辞。但诗不是修辞学,它可以创造修辞。诗歌,只有借助于想象才能滋生和展现诗的美和它的美学。只有修辞才能完成诗歌想象的飞翔。也只有想象才能遭遇修辞的生机。
诗是文学语言书写的一种形式。所以表达也是诗最大的目的。这也是文学作品共同的目的。所以,除了修辞,我们无路可逃!因为修辞才能完成作品文彩的呈现。对于诗,只有修辞才能完成诗的高贵!只有修辞才能让诗回归于诗!也只有修辞才能让语言回归语言的尊严!因此说,自由体新诗的书写目的,就是为了完成语言的尊严!不懂修辞,无以谈诗!对于自由体新诗,是不能用古体诗的经验来衡量,如果这样,只能是认识的浮浅!
古体诗的相关经验,对自由体新诗有着参考,启示,引导的作用。无论是谢灵运他们提倡的“性灵”说,还是严羽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或着王国维的“境界”说,都是重在构建诗的图画凌空的静态美学。这种静态美学,超凡脱俗,不沾染尘埃,不食人间烟火!而自由体新诗,从诞生就满身人间烟火。所以自由体新诗,天生就是泥沙俱下,盗匪和雅士同在;就是多向度的多维空间书写。自由的众言,最大的优点,能使诗接近现代哲学。所以自由体新诗,重在新建开拓语言的构建,谈不上拯救。自由体新诗虽已百年,也仅是个开始。
在这新诗的百年征程中,自从胡适打开平行于古体诗的自由体新诗的大门,闻一多,艾青,徐志摩,戴望舒,洛夫,于余光中,瘂弦,等两岸诗人,都做着强大的奠基。而大陆却走上了雅言的口号诗,轰轰烈烈高涨的热情,如突然展现的海市蜃楼,伴随着太阳的陨落,瞬间土奔瓦解!倒塌的是一塌糊涂!这种背叛“文学是人学”的文学公理,正好展示着书写者在贿赂下的分裂和变异以及对文学认知的浅薄!
朦胧诗的崛起,完成了人格的重新塑造和人文精神的呼喊与回归!海子的卧轨自杀,这种决绝的过激,恰好激活了他的诗歌的典化。这种昂贵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花费的起的。以致于在诗歌的私下论说中,有了诗歌有毒的说法。“诗歌有毒,不死即疯”!显然,这种在诗界的殉道,是极不可取的。因为生命的使命和意义远比诗歌重大。诗歌,毕竟还是需要活着的人完成塑造和构建。没有诗歌,生活依旧还是生活。没有生活,诗歌绝对不是诗歌!在自由体新诗百年的时间里,“不死即疯”,只是自由体新诗构建中的诗歌事件,不是诗歌完成典化的绝佳手段。更不是自由体新诗无法化解的咒语。任何诗歌,都要由岁月的暴晒完成最后的验收。所以,迷信他人,不如安心突破自己。
自由体新诗的最大缺点就是直白。如今的散文化的书写让自由体新诗失去了诗的雅致,而更多的是呈现的出诗的苍白。众言天生的直白,埋下了今日诗歌堕落的书写和蔓延。只有杨炼和臧棣在诗歌语言的构建中独具超强的辨识!可以说,在我自己狭小的诗歌阅读范围内,胡适打开了白话诗的书写大门,艾青,戴望舒,徐志摩等,彼此树起了新诗开门就奠基的高度,今天的杨炼和臧棣,在众言口语的书写上为诗歌语言的构建,完成着自己对白话诗的理解和书写。也在积极构建自由体新诗的诗歌美学。堪称今日诗坛克服散文语言的典范!也绝对是白话诗的一个里程碑。至于碑高多少,是个后人的定制。以口语自居的写作,存在着对语言的误解。白话语,就是口语,就是众言。所以,自由体新诗,不存在学院和民间的书写,只有书写所涉及的题材不同罢了。自由体新诗,只存在犬儒和民众的区别。因为任何一种语言和文化,都存在着犬儒和民众的类群。但诗人绝对不是那有奶便是娘的蠢货!人类在地球上存在,一直都是个现在进行时,因此,文学作品,往往展现的是思想,也就是作者的认知!那些未死立碑的人,也就如尼采所说:那些吟游诗人的吟唱,多半都是虚假。
自由体新诗,仅有百年,还在探索和摸索之中。自由新诗,既然是采用众言的语言书写的艺术,那么必须对语言进行积极的构建和开拓,显的任重而道远。而不是放任的散文化的语言满天飞,把诗变成一种分行的散文!如此,何不正正经经地写篇散文,为什么要以诗的形式亵渎诗歌呢?
2018.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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