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关节》
皿成千
1，现代诗不必专业吗？已经出现的伟大作品谁来认领
看到许多文章和言论，说现代诗不必专业，文章本天成，妙手偶然得。为什么现代诗出不了伟大作品?我忍无可忍，即无须再忍，回应一下。
首先，有位教授举了古诗一首传世的作者，又举多位古人从业都不是诗人，唯一一个炒作者自称诗人找王安石而成名。我认为，教授把专业与从业混为一谈，是专业性错误。成熟的诗写者和读者很清楚，诗虽然是一种相遇，却离不开踏实行走，只有不直腰的收割者会更有机会相遇，而在写这一块，长期坚持就是一种专业，这个业不同于职业，是一种态度和精神品质。
再回说，一首诗传世就是诗人的话题。传世与一首诗不成正比。比如教授举例的张若虚，难道他真的只写一首?显然不可能，张若虚作为一位饱学之士，必然常有作诗之态，而且也肯定有思想斗争过作诗一事，得此一首《春江花月夜》确切说是必然中的偶然。许多诗人都是同样有自己的过程、态度、坚持才会有好运临幸。
对于持这教授一样态度的人，他们同样否定着现代诗，认为现代诗出不了伟大作品，至少是还没有出。我有什么根据呢？由上面说到专业，大诗人皆不是从业写诗的说法。他把看到的作品与没有看到的作品一刀两断，然后来一场没有对手的比试。更不去比较现代诗，就断言，写诗不必专业，当然也包括了现代诗不必专业。天上会掉似的，砸着谁就谁了。
写诗有天赋肯定对，就好比同样是女人，生孩子也不是每个人都顺顺利利。一般说，怀孕期多做产前运动会顺产一些。必须强调，现代诗与古诗还是不同，长诗则更不同。相同的是核心，诗，即已经说出的不可说不可辨的隐秘部分。
接着说，诗伟大，我认为伟大的不是诗句、单首诗作，而是一种构成。《诗经》和唐诗宋词元曲等构成伟大山脉。杜甫的现实主义构成中国古诗山峰。所以有中国古诗伟大，杜甫伟大。而杜甫也是一个代名，其背后的诗者必有百、十。由此我认为，现代诗的伟大必要有专业引导、专业态度，去发现、认领、收集 ，据我所知民间有张绍民为代表的《自由》大集;未满为代表的《诗人村》大集;风为代表的《江湖》大集，等等，网络方面，以徐敬亚、韩庆成为代表的中国诗歌流派网和以杨炼、唐晓渡为代表引导的北京文艺网等等，其中不泛大作。我与欧阳福荣(白蓝地)作为民刊《狼域》(原国•鼎文学)主编八年，发现好诗歌推荐上中国诗歌流派网好诗榜几次，就诗人诗歌而言，可以负责任地说，中国现代诗问题多，但已经构成伟大。可能人微言轻，我的预言无人认领，我还是要摆在这里，诗人郭金牛有《庞大的单数》《纸上还乡》集作品，诗人走召有《亡灵》集等等，还有许多非常优秀的诗人诗作，请问你们读了吗？没有专业态度读得进去吗?能认领吗？不能，绝不能。只有靠无数民刊。有坚持有专业态度才有纯粹的，才能够成伟大。
这里的说伟大，接词而已，伟大一词总让我一下子感觉众生太过缈小。
2，我为什么写长诗
诗无处、无时不在，诗人却有缺场。好诗它是一种语言的通达，在人与人和人与灵之间形成对流。短诗炼意思，长诗炼深刻。德国大诗人格奥尔格认为，诗人是来世上受苦的人，词语破碎处，无物存在。他建了个自觉进入的大圈子，至今我们中国，有些诗人也不自觉中进去了。
刊物也是一个圈子，你圈一些作品我圈一些作品，看谁圈子大。当然还得看作品的质量和对后世影响的情况而定。所以从诗角度来说，刊物是作品的祖国。而现在的中国，明摆的现象是，大多刊物是作品的墓志铭。因为太多物质、享乐、功利被刊物圈进去了。艺术没有了临界体验的人生极限精神。
我为什么要写长诗，用现代数字分类，中国古代所有的诗都是短诗，其炼意思之法到了顶级。现代短诗存在的必要，是语境的必要，其语境构成了时代气息。而长诗，它要写的不仅是语境，更是复杂的社会基础和深刻的世道、人心变化，还有临界的极限体验。当然小说、戏剧也可以，散文也能做到，却有的东西非要诗去做。诗人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独有诗人自己的敬畏之心，对语言的把握才能准确地与读者(人)和灵性达成共通。一对一是诗区别于其他的特征，一对一，而不是一对所有。诗好比一只飞鸟自由地飞，读者如猎人，相遇后，瞬间击中才能产生出收获。但诗又是一只可以再次起飞的不死鸟，可以让不同的猎人产生出收获。所以诗很可能是一种偏见。诗人要做的就是替诗说出而又不在于说出。诗人要尽最大限度给出自己，给出一个时代标本。如此看来，成就长诗似乎就是一种必然。
当下我们大多人被统一了价值观，即笑贫不笑娼。还很长的一段时间难改观，但从历史角度看是正常的。
未来几十年物质饱和后，大多人，钱不再是问题，精神领域才是大问题，我们这些诗人写了什么，会是个最大笑话，还是最值得后人骄傲呢？西方早经历过这一阶段，有人对青年说，别指望作家是最后的良心，专制下的作家（诗人）是一条狗而已。苏联也是这样。但中国不同在于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通讯、交通工具，有专制也只有在作家各自的心中。你完全可以不求政治审查。文学就只会是文学。
我想说的是，当代，更多时候，是作家（诗人）内心的无良知，而不是政治干预过多。试想，前面所提的价值观对作家无效，又或者作家的写作有分为自己良知而写和刊物〈名利〉而写，似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但其实不然。写作矛盾在于如果被名利引领，走上路的人，很难自拔，也无须自拔，因为人的伟大（请原谅我再次提到伟大一词）不是个人的智慧，比如毛泽东，他的伟大从世界史角度，是中华文化的智慧，从人类普世价值角度，他似乎也不比华盛顿等人强出多少，甚至与蒋介石对比，也只是成王败寇这个词上再主观一些。而且更多的是集体智慧。更多的是风囗与浪尖比喻而出。伟大也就是准备伟大和坐等伟大有别。也或者，伟大的人是一个有坚持理想的人，并为此选择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3，现代诗语言的磨损与出新
谈论现代诗，成本很高，一个点要很多个点去补充，因为现代诗的基础知识(共识)少呀，主要还是在语言上。
按说现代诗语言在徐志摩、戴望舒一批人时代已经完成了！到我们这里还在谈，说真的，祥林嫂一样，不好。但怎么回事?我认为官刊有责任，他(她)们编发的作品，语言成色低的比例太大，据我所知，百分之八十左右语言是被磨损了，大多诗作样板化、同化。语言出新意味着难出位。当然，我自己也在矛盾中写了十来年，近几年才意识到，开始拒绝被磨损。
在我看来，文学作品，特别是诗，语言是基础中的基础，往往又是核心中的核心。现代文学，语言好的中国作家，鲁迅、周作人、沈从文、汪曾祺、老舍等是值得写诗的学习的。好，好在哪里?两个字，出新。
说来出新，我们会很自然认为是陌生化。我要说不够，还要个性化和简单化。陌生而独特地表达的，并不是口头禅模式，而是带着自己生命体验的简单言语，不搞玄虚。落实、及物、入微(长诗可能会有所不同，其更要求结构的参差，而不是精致，局部不避精致)三要素。汉语还有一个微妙的语言现象，随着气息流动，会有病句效应，病句反而表达更准确。但还是离不开以上三要素。
举例徐志摩句子。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别拧我，疼。这两首诗的两句，简单而及物，入微，落到了实处，又想象空间开阔。我自己也写到过认为出新的句子。每一种姓氏都是植物的宗亲，水让植物向上，而血让姓氏向下。当然，一首诗还得有句子间气息的贯通来完成一种情绪言语，方能算是一首成功的诗。
我先是祥林嫂再才是王婆。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所谓诗人都不过是孔乙己，只能弄弄好语言充充大师，什么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得另当别论。
4,微诗更不适合大众阅读
中国诗歌流派网提出国际微诗概念，我第一时间附议。但我感到忧虑，我近六年开始喜欢两极，即微、长两种诗，也发现两极都难出佳作。如果说长诗要驾驭能力，微诗要的是洞察，洞若观火，对作者和读者的艺术感受能力要求会更高。
微，自然不是一般视觉、感官单位可辨识，诗要显现出来，必须借助艺术的感受力。因文字少，必备的条件是言尽意无穷，无穷不是空，是反复再生，是开阔、落实。或无中生有，或延绵不绝诸多魅力。
上面提到徐、戴，我认为真不能小看了新诗那一帮前辈，至少我认知的好的语言，他们做到了，梁小斌、闻一多等一批是在写什么上走在许多同代人前面的。很多人似乎认为语言的完善要叠加，也就是底蕴，语言我看正是需要天赋的，在新诗基本上了轨道后，语言的完善靠的是个体悟性(天赋)的。人皆百年，今人未必比古人有天赋，同样古人也未必比今人有天赋，诗就在那里，今人用今人之语取出而已。
新诗语言对比古诗属于重建，语境的重建，要好的诗语言，当好的诗语言出现后，新的语境成了诗土壤，接下来便是写什么的问题。
可以说现代诗（现代诗是现代新诗简称）到处是语言好的诗人，每个微信群都有几个，但该写什么，不是这样了，反而扎堆了。比如北京评论，大多写崇低的。北京文艺网，大多写新锐的。奔腾诗歌论坛，大多轻柔不失筋骨的。中国诗歌流派网大多写干预的。中国诗歌网，大多写政治正确，四平八稳的。
回来说微诗，作为一个具有好语言的诗人，必然考虑的是该写什么。写微诗，有人读，这是顺理成章的说法，要成诗先别说比十几二十行的难，写什么还有另一点，就是取什么材，选什么方向，比如干预吗？我要说，似乎又加了一道门，让大众难理解。因为一些新的观念，大众是不能接受的，否则大众就不叫大众而是小众。
5,诗批评
说好与说坏都叫批评。还有一种是大多人忽略的，即刊物发表与退稿(投了未能发)也是一种批评，而且我认为是批评的主导地位。
当我举例徐志摩和戴望舒等诗人语言好的时候，指的是他们一批人已经发表出来的作品，而且因了他们足够有知名度。我的批评便有两种基础。一是建立在别人批评后的附和。二是建立在我想说明的论点(语言好)的具体，其中最佳诗人最佳状态的语言，不代表对诗人综合评价。这种批评是拿来做论据的，不是可靠的玉，只是抛出的砖，方家可以借此认领那一大批诗人诗作中自己理想的论据。
自媒体除外，所有的诗作通过第三方（审稿平台）出来后，都已经是有了某种程度上的无声的赞许。因此，所有的责任都在于刊物、平台们。我奇怪很多人提及当代批评的缺席。自己大量发表作品在刊物，已经是被批评之列，有多少退稿，就有多少被坏了的作品。难不成非要找个寄生虫子在作品上爬爬才算批评了。
说到底就是刊物、平台的无底线和团队有意识或者无意识作恶。话说回来，刊物、平台真不容易。特别大刊大平台，有的还是义工，比如我们《狼域》诗特刊，作者们也不要以为上了《狼域》多风光（明显我们自己认为杂志好）就好，因为我们发作品也有无奈的地方，比如考量各方因素，但有一点肯定，我们要为自己的劳动买单，所以一定会主要抓质量。就是这样也有人的局限性，或者某些学识的浅薄。最终一期作品出来，有半数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我们会谢天谢地，运气也重要，让我们与好诗相遇了。我们的补漏成功了。
别看我说了那么多官刊的不是，我就是偏见。官刊发了红包批评，发了大量差作品，官刊同样做了好事，它们发了好作品，只是我没有必要赞美它们，因为远远不够。比如懒政下的政治正确审稿，比如人情、关系、官威稿，不消灭，这些抢占了许多优秀作品的版面。坚持为他人做些事，人的格局就是大。我们的办刊人的批评是无声的。
我对长篇大论的批评都保持着警惕。《诗刊》搞了正反两方批评，搞了E首诗，而《诗潮》有读诗和新面孔，我是比较认同的。说明在往好在做事。另一方面，近几年很大动静的郑正西老师批评也有可圈点的地方(其他不在此讨论)无疑，相比之下，诗人鹰之的诗批评，专业性比较可靠，起码六成是有理有据的。诗界还有许多人在做，至于成果，我看坚持是根本。
归根结底，诗批评还是要回到前面说到的，专业，只有专业写作专业用稿专业读诗才是正道。 |
发表于 2018-3-9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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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10 10:30
这是一篇难得的颇具洞见和穿透力的诗论。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