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在树叶间穿行，我在人间行走
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风霜雨雪
如今树叶还在拼命疯长，风却已经老了
望着高于我的树叶，数着那些年轮
我的眼眶潮湿，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2
我生长在一个小县城。生于斯，长于斯
从没离开过这里。列车呼唤过我
航行于大海上的渡轮呼唤过我，云也呼喚过我
这一切，不止一次让我动心。但我深知
我只是小花小草，永远都离不开这里
3
县城小是小点，小有小的好处
每条大街小巷都认识我，每座建筑
都向我招手致意。在这里
空气是甜的，有花草的味道
那些路过的云，教会我诗歌
4
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脚的老农民
他向天空要阳光，也要雨。问地要粮食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父亲啊，却懂得一条真理
他可以穿成皱巴巴的招摇过市
却从不肯轻易放过一粒粮食
5
而我却搬到城里
过上一种无法适应的生活
城里人的作派真的是跟乡下不同
他们戴着眼镜看人。当然
这并没什么不好，现在我也戴上眼镜
6
我还交了不少戴眼镜的朋友
比如生智，老苏，还有桂姐等人
卖眼镜的建平从不戴眼镜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他比我看得要远
他让我认识佩索阿，还有曼什么来着
7
雷霆是早年间的朋友。还有些早年前的朋友
我一直惦记着他们，他们已经不再认识我
岁月能改变一切，改变一切的
不止是岁月。我深知我的草木之根已经腐烂
我不再能够找到埋父亲的那一座坟
8
我的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当然不止这些
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
一个个都来探访我。不定哪天
这癌那癌的肯定也会来。这很正常
我早已习惯了对它们逆来顺受
9
不说穷不说富。这年头，穷能穷成怎样
富又能富成怎样。不羡慕富人
也不同情穷人，我只想着在穷人富人之间
我能活成怎样。活着是一件重要的事
怎样活着比活着更为重要
10
活在这个小地方，活着简单，死
也简单。用不着太多铺张，找个风水师
让风水师找块地，看好日子
像一枚种子往土里一撒就可以了
死这枚种子啊，它是延续生的唯一途径
11
人间就是一个小地方
原来我一直活在人间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间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人间
除了人间，我还能去往哪里
12
这个人间啊，给予我爱，生命
然后又把这一切全都掳走
用不了多久，连我这付肉身也要被带走
我的灵魂又该往哪里去。日月星辰
它们也都是些无处可去的灵魂吗
13
不久之后会是怎样的呢
风，还能在树叶之间穿行，我
还能在这个人间行走吗
这个略小于人间的小县城
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埋我的地方
14
所以，即便是死，也不会把我
与这个小地方分开，与这个更小的人间分开
我是花草之身，根在土里。我在人间的
一小撮黄土之中。这一小撮黄土啊
其实你才是我的全部
15
我不要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
不要挂在贫穷与富有嘴边的那些癌变
这些都不是我的，我不要。我只要
父亲紧攥在手心里的那一粒粮食
我要找到父亲埋骨之处，亲手祭奠他
16
我行走在这个小县城的
每一条大街小巷。我跟所有的建筑打招呼
不管它们是否认识我。我也跟人间
所有的一切都打招呼，我相信
人间会亲近我，一如这个小县城
17
有这么一个小县城，多好啊
有生智、桂姐、建斌这些戴眼镜的
还有建平这个卖眼镜的。多好啊
不怎么见面的雷霆，用诗，引诱我
我抬头看见满天的日月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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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18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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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18 12:47
楼主
发表于 2018-3-18 15: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