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老邻居,年龄之舟已经驶过从心所欲的码头。
我们时常碰面,有时在田野,有时在半道,有时在各自的家门口。
前几日,我看见她的一条腿似乎短了一截,几乎支持不住她目前瘦削的骨架。
我当场建议,老年人要多补钙,少操劳,要保重身体,老有所乐。
她笑着点点头,拖着单薄的影子走了。
望着她的侧面不知怎的,我忽然悲从中来。
她和我去世七年的母亲差不多同龄。
多年以前她们在田间地头相互帮扶有说有笑的情景,经由童年记忆的线索传导,历历在目,宛在昨天。
第二天,我忍不住登门看望她。
啊哈,春草。
您家有三开间八层楼房,两个儿子在城里风风光光,各自有一辆轿车来回交通。
您怎就不懂去城里享享清福。春草啊,岁月不饶人,你也该歇歇啦!别老想着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
再说,现在已经进入智能化时代,他们也不稀罕什么……
——阿弟好意呢。
正因为家业越来越大,才需要我每天里里外外打理。
可不能让脏乱差爬上咱们家的门楣。
留下些什么呢?问问你老去的母亲吧,你们兄弟花了那么多的钱财,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手术完回村子不到二十天,她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枇杷林地,上树修剪那些毫无用处的枝枝叶叶,多危险哪!
为什么?牵挂啊,这片土地。
活着如果丢了魂,整日躲进房子车子享福,那不活活闷成田螺精了嘛!……
我无言以对。
当晚梦里,我依稀听见年轻母亲得意忘形的朗笑声 。
我们是春草,我们是姐妹。
若要了解我们的苦心,孩子啊,待到你为芬芬土地痛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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