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语
文/无非初晴
问荒（四章）
溺
一片荷叶溺水的时候，该怎样去搭救？
挑一根时光的杆？让一场雨悉数倒流？
来自冬的问候，毕竟过于伤情，
让人忍不住，摇一橹归舟……
问荒
冬日迟迟未肯走远，
这满园的荒芜留给谁看？
烟火没了残痕，天空隐隐作痛。醉意阑珊，不见春的踪影。
掬一把水濯洗自己的暗影，
情节纷乱，寂寞如铁，颤抖不足以抵御寒冷……
发现
天上有个洞。
厚厚的云层间，透出一块浅蓝。
像一只智慧的眼睛，在某个清朗的晨曦，心事重重。
缺少一个链接。从现实生活，过渡到玄深的大道。我不能，轻易洞察一切。
一开始，以为什么都懂。渐发现，有一种隐藏在骨子里的心虚。
忍受不了这缓移，也担负着莫可名状的恐惧。
碰到黑
当外界一片黑暗的时候，你是否还需要那扇窗户？
不见月。灯火阑珊。暝色侵袭中，我被动躲在了暗处。
那些去向不明的事物。真正、纯粹的幸福。那么瘦。
所有寂寞蜷伏——固执得不肯关灯，
如果我就此封闭。是否，
抵了那些，不可预知的变数？
乡居（五章）
微明
盘旋。蓝绿色的天空，看到翡翠。
数只鸟儿振翅低飞，找到一只同样早起的飞虫。
路线怪异。天边的云彩，被涂抹。
安静。等黎明长出新叶。
狗很无知，追着路人的车狂吠。为它颜面尽失。
哪里来的浩然正气？村里就它多事。
转眼间，天亮了么？
可以看到更多的细节，但失却了，隐约的况味。
电线杆
挺直腰杆。两根电线杆子，日复一日地挑起光阴。
对每家每户都有深入的了解，方式是，在里面开出一朵花。
衣着朴素。内心却有一种温暖。站在村子的各个角落，无论酷热还是严寒。
总是毅然挺立，栉风沐雨。
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它就是太阳。
与飞鸟、大树构成一种微妙的关系。容易被忽略，心甘情愿做一个陪衬。
值得尊重，又让人疼惜。
鸡鸣
小村里响起了鸡鸣。
声音洪亮。像一个男子，充满阳刚之气。
与鸟声的拿腔捏调不同，那是一种整个喉咙，甚至胸腔都参与的热情。
是哪户人家养了一只公鸡？真得感谢。
为了得到几个鸡蛋，农户们一窝蜂地豢养母鸡。
镇日里，为了几口吃食，疾步飞奔，争吵不休。
如今，有了公鸡的叫声。
我想，小村的清晨会热闹一些。
附近的母鸡也会受到震撼，谦卑几分。
坛罐
在烧制之前，它们只是泥土。
给了一种人为的形状。自此，在岁月中定格。
不晓得，在极度煎熬和无比畅快中，如何选择性移动一步。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八面来风。多少秘密有待公布？
一部无字之书。以草木为参照物。
目睹了太多事情的经过，唯一遗憾的是：
世间疾苦轮换，而自己即使痛，即使苦，
也无法退出历史的舞台。拙于说出。
瓦
青瓦高锁。一尾年迈的鱼。
数以万计，有若干片细鳞被光阴所伤。
没有标记年月，却是铺陈花白。稍显凌乱，不能扶正自己。
何来蛮力？还是牵四挂五，一脚错失，即方寸大乱。
雨自天庭而来，还它旧时的色泽，像眼珠一般的黑。
瓦不责众。靠紧密排列，来抵挡水的侵袭。
同时，尽量让自己端正。
我理解这样的生活，几番阴晴圆缺的处境，一段似是而非的回忆。
所有经历，似乎已是命中注定。可实际，并没有那么悲壮，
会让人想起某种黑鸟，
始终给人一种远离江湖的况味。
智者有言：命理之外，无可预测。
待自己也等得厌了，倦了，就变成一件很美好的事，
从复杂，开始走向简单……
印象（五章）
胜陆高架
胜陆高架。与天空平行。
遁向远山腹部。行云，罗列两侧。
飞鸟掠翅，最终抵达海市。
高楼并驾，指点虚空。
距离被篡改。学会了飞行！
杭州湾畔夜色
海，隐于黑夜。
浑黄的浪，舔舐礁石。有如蛇吻，一种暗藏叵测心机的接近。
几只旧败的渔船，在浪尖起伏。从高处跌落，又不被水淹死。
它的方法是，永不离开水面，如同醉酒，恬不知耻地攀附。
时间是一道划痕。那夜，我在海边，被八九十级的大风吹平长发。
远处，有微亮的灯火。不晓得是什么，却想着渡波而去。
当欲望变得锥心刻骨，脚却迈不动一分。
对峙中，意念被无辜摊平。
隧道
黑暗涌来。灯光鱼贯而退，蝙蝠一样叫嚣。
无数道声音，在头顶、耳边呼呼作响。
惊骇！狭隘中，我披荆斩棘。意识被削尖，试着重新定位。
无法急刹。异时空，像虹鳟一样逆流。
劈头盖脸的惊恐，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莅临。
只是，一刹那间，光阴错位——我跌回了世间！
聆听
青瓷瓯乐。天籁不过如此。
在某一次敲打里，有脆如雨滴的轻响。秘色的瓷，青草一般嫩绿。
出自山水。经碧波澄澈的湖水洗涤，又被一双白净细嫩的手轻轻揉拨。
有梦要飞。叙一件丹青旧事，等一段恍若隔世的缘。
与虫鸣相伴，携清香而来。实际几截短小的树枝？却敲出了大片的花柳繁华！
当湖岸与瓷片齐飞，需要重点陈述的是，
从来不曾逝去。断章残简又如何？
你可以将它和生活重新串连，
时空开始循环往复，目光中，出现安居乐业，巧可夺天。
滩涂•泥螺
晨曦微露。一抹红霞，高于地平线一寸。
横无际涯的是滩涂。万千孔洞密布，盛满光阴。
我们走了，越走越远。用脚深入海的腹部，柔软。有一种隐秘的欢乐。
选择做一只泥螺，可以群居，也可以独处。趴于水洼，坑边，爱理不理。
或做短暂的浮游，让透明包裹自己。岁月只是装饰，乱云孤自横飞。
一只泥螺与另一只泥螺的相遇，都是一个奇迹。那就让满身的泥浆抵挡缘聚缘散。
我看到它在自己的世界里，静极。
民事（五章）
筑路人
他的脚踏入了混凝土的沼泽，小腿腹若隐若现。
快跨出来！怕水泥浆凝固，他就站成了雕塑。双腿没入路面，动弹不得。
永远低于地平线一尺。
低于地平线的还有他的尊严。为了养活家小，他将自己珍视过的灵魂，擦干抹净，
同样小心翼翼地拌入其中，小如某颗石子。
于是，每一次，我路过这块地方的时候，都不敢触及。
因为那颗石子，含有艰辛、责任和隐忍的成分。不适合踩踏。
并不能
“大寒”过后，眼见就是立春的节气。
阳光晴好，地里随处可见给葡萄大棚覆盖薄膜的农人。
穿着粗糙的衣服，戴着棉手套。站起，蹲下，将绳子拉紧……
即使是个女子，也表现得像个汉子。
粘湿的泥土，微冷的风。头发凌乱。像棚边的衰草。
这种况味，大概吃葡萄的人，也是难以体会。
除了甜度。其他，并不能很好地区分。
舞者
踩踏着步伐。旋转，再转。
灯光迷离。黑暗在不远处。
跳广场舞的女子，有着常人不可有的自信。裙椐飞扬。扭腰摆臀都是一种学问。
羡慕。从旁边张望的眼里渗出。无论是从开始看到结束，还是看完整整一个夏季。
他们都心甘情愿。只求有人来拉拔一下自己。让幼稚的舞步，也能四处开花。
因为，无法彻底断了这个痴念。
住在小屋里的外地人
需要一个屋檐，用来遮风挡雨。
搭一块板吃饭。从最低贱的食物中，咀嚼出幸福。
电视里，有国家领导人在会晤。用来指导接下来的日子，未来明显高于现在。
会站在洗衣板上，打一桶水冲凉。一身的疲惫，随落于流水。
住在小屋的外地人，比谁都渴望安定宽裕的生活。
但又甘于低狭，隐藏自己于村子的底层，做着一些松土的工作。
异乡人
胜山布料市场旁边，有很多黑人。黑得可以挤出“墨汁”来的人。
毛发黑、皮肤黑、嘴唇黑……晚上出来走动，不一定看得到人。
男的魁梧，会坐在本地人驾驶的电瓶三轮车上，手搭在背靠的栏杆上，形容镇定；
女的，更多时，看她们在市场旁边路过，偶尔理一理衣襟，
眉间有稍许浅思薄绪，
不禁让人联想她们现实的处境，或远方的家乡和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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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其中《瓦》、《聆听》，发表在《星星散文诗》2018年3月下旬刊；另外这些篇目已发表在《浙东》2018年春季号女作家专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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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0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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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0 16: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