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弦：你要爱那突然出现的光
——读胡弦短诗《燕子》
柏相
1980年代，黄子平就曾说：“文学被创新这条狗追得满街跑，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日前，陈晓明又说：“1990年代以后，中国作家是被批判这只‘狼’追得满田野里乱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表现在新诗创作领域，1980年代的那场实验更像是诗歌史上的一场闹剧，闹剧过后，中国的新诗广场，至今仍是一片狼藉；1990年代以后的中国新诗广场，你方唱罢我登场，尤其是伴随着互联网和自媒体的介入，只剩下了各种评奖、各种圈子包括人工智能在内进场捣乱式的形形色色的热闹。
中国新诗越来越像一种笑话了。各大期刊，凡庸和卓越平起平坐；各种圈子，名利与欲望勾肩搭背；各种自媒体，尘渍和泡沫醉心独舞；各级各类的评奖，崇高与卑鄙狼狈为奸。中国新诗广场越来越像哈哈镜馆，中国新诗界的许多所谓的诗人，越来越像是熟练了声光电秀的杂耍艺人或者娱乐界的蹩脚明星。
中国新诗在新时期和新常态以来，可以说该有的和不该有的都有了，唯独缺失常识，或者说清醒；中国新诗在解构了传统并大矢量地向异域之光投诚之后，可以说环肥燕瘦什么都不稀缺，唯独稀缺了担当，或者说风骨。甚至这样说也许一点都不会让你觉得过分：中国新诗除过丢了魂，什么都没丢……
而胡弦的这首《燕子》却全然不是这样。它让我觉得燕子还有魂，它让我觉得我自己还能感觉到痛，感觉到无奈，感觉到世事变迁的沧桑与灵魂日渐空无的轻飘。
这首诗中的燕子显然是一只在现代化中挣扎的燕子。它不仅还在无休止的挣扎，而且还正在被逼向绝路。老椽子没有了，高压线到处盘根错节。一切都在流逝，到处只剩下了怀想。爱，像云朵一样，不仅高不可及，而且决不能拯救空无。灵魂也变黑了，一切已低无可低、退无可退。
我们还有什么名词值得去爱吗？我们还有地名可以值得去爱吗？哪一袋面粉里没有增白剂？哪一种蔬菜或者肉蛋没有被速成……
作为一群顿失故乡，丢失了口味并错认异乡为故乡的所谓现代人，目之所及，一切皆如马小盐所说：很多以言语或语素的形式出现的符号，在后现代社会中已严重分裂，每一个符号，当然包括燕子，所指已严重游离于能指之外，每一个符号，当然也无法排除曾经预示着生命、爱、轻盈、浪漫与自由穿梭的燕子，都已经两手空空。
◎燕子
文／胡弦
燕子
爱一只燕子，
你要爱那突然出现的光，和一根
穿过空际的高压线。
用整个天空来爱它，
你要一退再退，退往人间低处。
用一朵云来爱它，
你要爱流逝，爱怀想，
爱不知所踪和去而复返。
用黑色的灵魂来爱它，
你要在所有人都沉沉入睡的春夜，
陪一根老椽子一起醒着。
爱一只燕子，
你要用一个地名爱它的家乡，
用一连串地名爱它的漂泊。
|
发表于 2018-4-26 17:04
收藏
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