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那些震撼心灵的东西 ———著名诗人韩作荣访谈
韩作荣,著名诗人、作家,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人民文学》杂志常务副主编、编审。
1947年生于黑龙江海伦县,当过工人,务过农,参过军。
1968年毕业于黑龙江省农业机械化学校,先后在《解放军文艺》、《诗刊》、《人民文学》等刊物任编辑。
著有诗集《玻璃花瓶》、《瞬间的野菊》、《韩作荣自选诗》,诗论集《感觉·智慧与诗》、《诗的魅力》,随笔集《圆的诱惑》、《城市与人》等。曾获北京文学奖、首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等多项奖。
兰洽会期间,韩作荣应邀来兰参加文博会,主持了“《读者》·甘肃文学论坛”,与甘肃的作家诗人进行了座谈。记者就甘肃诗歌的现状和前景等问题对他进行了采访。
记者:多年来,您对甘肃的诗歌很关注,也给甘肃的诗歌很大支持,您能谈谈您对甘肃诗歌现状的看法吗?
韩作荣:甘肃的诗歌力量在全国是比较强的,有一大批在全国有一定影响的诗人,年长的有高平、老乡、何来等。特别是老乡,在新边塞诗的那一批诗人中,他是很优秀的一位。他的诗都比较短,但都很有诗的敏感,很有情趣。甘肃目前还有一大批优秀的青年诗人。从全国的诗歌格局看,前些年是四川、北京比较强,现在甘肃名列前茅。从今年《人民文学》的发稿情况来说,每期只发两三个重要诗人作品的诗歌栏目,截至9月份,已发了甘肃的4位诗人。
记者:甘肃的诗歌比起小说等其他文学门类,的确在全国的位置令人欣慰。那么,您作为权威文学期刊的领导和编辑,您觉得甘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韩作荣:甘肃的地域文化给诗人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养分,从唐代的边塞诗开始,甘肃就有一个好的诗歌传统。上世纪50年代,李季、闻捷在这里创作出了不少优秀作品。这些传统对甘肃当代诗人有一定影响。另一个原因,与西北人能够吃苦耐劳、不怕寂寞的性格有关,当代文坛的浮躁与喧嚣对甘肃诗人影响比较小。甘肃的诗人大多有不错的艺术天份,思路开阔,也很刻苦,他们大都读了不少书,也很注意和国内外诗人的交流,既保持个性,又很注意借鉴,他们都很有潜力和底蕴,因而很有前途,不像别的地方的一些诗人,写着写着就坚持不下去了。
记者:甘肃的诗歌是在健康发展,但也一定存在缺憾和不足,请您给甘肃的青年诗人提一些希望好吗?
韩作荣:不拘泥一种形式,坚持自己的道路是最可贵的。任何艺术,都一定要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这样才会有价值。从甘肃诗歌的整体格局看,不少诗人善于从细微处着手,并不断深入,当然这样也产生了不少好作品,但总觉得分量不足,缺少一种大气,和大西北苍凉壮阔的格调不协调。创作就要不断变化,不变就会使自己的路子越走越窄,作品越写越小。就像英国诗人T·S·艾略特所说的:“让诗歌经历永无止境的冒险。”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诗人的诗艺达到更臻完美的境界。甘肃诗人阵容大,队伍整齐,在全国占中上水平的诗人多,但缺少像昌耀、西川这样一些在文学史中无法绕开的人物。当然,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最近看奥委会给我一个启示,有几个原本知名度很高,大家以为很有实力的运动员却由于心理压力太大等原因而痛失金牌,而往往处于中上水平的运动员却心态良好,一举夺金者不少,甘肃诗人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说不定哪天就会出现一位大诗人,我相信甘肃的诗人一定有这个信心。
记者:这次甘肃文学论坛是由《读者》杂志社、甘肃文学院和西北师大文学院联合举办的,举办者的初衷之一就是想借此推动甘肃校园文学的发展,您对校园文学怎么看?
韩作荣:所谓校园文学是这样一种文学样式,它犹如一叠崭新的人民币,没有经受油垢的侵袭,鲜活、生动、清新,质朴地流露着对真善美、对人性中最美好一面的敬仰。爱花的人,大都是善良和富有爱心的人。文学是人类灵魂的避难所,当人们厌倦了纸醉金迷的物质文化,必然会重新拾起那些震撼心灵的东西,譬如诗歌。
记者:中国新诗是受外国诗的影响而诞生的,您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对您的创作哪个影响更大?
韩作荣:就诗歌创作而言,虽有哲学潜在的撑持,但更多地受中外艺术观念的影响。我总固执地认为,一个受中国式的传统教育,只经历中国式生活方式,用汉语写作的诗作者,骨子里决定其只能是中国诗人。诸多的中国诗人是受了不同流派的外国诗的影响,但庄稼施了化肥不会长出化肥来,汉语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文化传统,用汉语是写不出外国诗的。就我个人而言,做人,受传统观念影响更大;写诗,受西方诗歌观念更多些。最近我想重读中国古典诗歌,是想从“根”上进行深入的补养。
记者:我前一段时间读了您近两年的新作《自画像》,您的真诚给我以很大的震撼,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坦诚,在当今的中国诗坛并不多见。您能谈谈您创作这类作品的想法吗?
韩作荣:人总是在某种程度上遮掩些东西,有人写了一辈子作品,却没有说过一句真话。其实,真正的艺术,采用什么方式都不重要,关键是如何真实地面对自己,如何真实地揭示自我。去年非典时期,我也闭门不出,正好有时间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和艺术之路,就开始把自己这大半生重要的、无法忘怀的事用诗的形式真实地记录下来,不加掩饰,不玩技巧,只管说些真话。我最讨厌虚伪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诗人。一个不能真实面对自己的人,怎么可能真诚地面对别人?
说这样的话,可能道德感太强了,人品有时和诗无关,一个卑鄙的人也可能写出几首好诗来,但绝不会写出让人感到具有崇高人格的作品。我喜欢诗品和人品都好的诗人。我的职业是编辑,写点分行的文字,也只是业余爱好,对自己心灵的抚慰。离诗越远的时候,写得越多,略窥其奥之后倒写得越来越少。现在是有感觉,能进入写作状态时就写,写不出来时就不写。我本是俗人,什么都可以做,养家糊口,卖苦力也活得下去。当我老了,蹲在墙根下晒太阳,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对我还是很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