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诗，会往你的心尖上钻
——评小北的诗《湘西省辞》等
文/苏小小
我喜欢读诗，尤其是好诗。我称之好诗的标准是：读过，有一种往你心尖钻的东西。
遇见一个人也一样，茫茫人海，遇见那个一见钟情的人时的感觉，也一样，会有一种勾人的东西往你心里钻。
读小北的诗就有这种感觉。
我固执地认为小北应该是个男的。大概是无意间遇见，又注定是冥冥中遇见。在网上遇见上北的诗，我一下子像有了谈恋爱的感觉。
读诗，我有时觉得自己像个猎人。爱情是不是也一样，在人世间寻觅，那个对的人。猎到自己的猎物，或被别人猎取。。。
先完整地读一首小北的诗：《和一个女诗人睡觉》
她露出喜色
身子像一具昆虫的胴体
我们谈白桦林，谈白桦林的白
和灰斑雀的灰
那条水沟边的野芹菜
她说她写诗，会露出它娇嫩的身体
像和每个读者做爱一样
做爱像做诗一样
我最先是被这首诗吸引的。坦白地说，我不太懂诗，但读这样的诗却让我有想与之“睡觉”的冲动。一首诗读完，我已深深地爱上了这种“愉悦”的心灵之旅。“我们谈白桦林，谈白桦林的白/和斑雀的灰”。这种个人情感描写最直观，你不想谈吗？那条水沟边的野芹菜。心灵愉悦的时候，真想裸露出自己的身体，对全世界的人说，“我是那个女诗人”。
小北的诗，不只停留在个人情感描写上，“社会情感”是他描写的另一种纬度。读《湘西省辞》就有这样感觉。
清明节三天假，麻二佬说，他要再请一天
从汕头往返湘西两天
给死去的亲人挂清一天
还有一天，寨子里有赶尸比赛
麻二佬说：没有他，他们的村子会输
去猛洞河洗澡就省了，脱得精光学一次鱼儿也省了
去看隔壁村的阿妹也省了，给她嫁的那个男人下蛊也省了
赶尸一完，就回
诗关注的是乡愁，而这种乡愁在全诗的一个“省”字上又显得特别突出。省去在猛洞河洗澡；省去学一次鱼儿自在地游；省去去看隔壁村的阿妹；省去生活不如意的抱怨（给她嫁的那个男人下蛊）。全诗最打动我内心的说是那句：“赶尸一完，就回”。“没有他，他们的村子会输”。生活多想一场赶尸比赛。没有他，整个世界都会输。没有他，也不过只是省略。
同样，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有《陶罐》：
一直相信我身体里流动的是云
我用陶罐来装它们
这之前，外婆用它装过腌菜
我用雨水洗
用月光晒
为什么不用玻璃瓶，梦想易碎
也忌铁器，怕灵魂生锈
比照人体做的木质容器，先一步腐烂
寒夜来临时，你听，撞击罐体破裂之音
梦想一直是诗所千百遍述说的。多少诗人对梦想和“远方”的追逐。“一直相信我身体里流动的是云”，“我用雨水洗/用月光晒”。但梦想真有那么易碎吗？是承担梦想的肉身像陶罐一样不堪重担，先行破裂了吧。诗读到这里，我真有摸一摸自己的肉身，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像陶罐一样破裂。
另外几首，像《荒原》，《岩匠与写诗》，《星星》，《旧乳房》，《在一首诗里写下我的故乡》，《大寒》，《立春》，《131号病人》，无不读之过而不忘。我们再来看这一首《131号病人》。
村里那个编钟病了，它闲置了百年，无人敲
想背着它去省城看病
检查它的骨头，肺，肝
检查它为什么不哭
检查它为什么不疼
身体里有没有缝隙，淤积过昨日的雨水
那些褶皱里有没有照进阳光
血液是不是一条河流
在医院里，有人撞到它
发出沉闷的微鸣声
编钟说：CT是春天的缩写
人声鼎沸，没人理会
那个护士高喊：120号到130号排队抽血
编钟又说：二狗子生下来没哭，医生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
春天像不像一群桃花，等着排队抽血
但没有一个人，敢倒提着他的腿
拍他
诗人，是那个敢怕大地屁股的人。春天像一群等着排队抽血的桃花，可没有人敢拍他。诗人自己的身体又是那个钟体。钟体病了，拍他，他会震人发聩。
爱读诗，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浮躁的心得以安静。同时，又让一颗归于平淡的心重新激情澎湃。诗是这样的，无用，但她会往我们的心尖里钻。好诗，钻进心房里，就会在那里住下，“我己在后山，为它准备了一块/春暖花开的墓地”（小北诗歌《大寒》）。爱一个人，就是准备把他葬在自己的心里。那块地不大，所以真正钻进来的，打动你的，必定是你觉得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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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8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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