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低头在清风中疾走
――读吴投文代表作《秋风起》
幽林石子
近年来，著名批评家诗人、湖南科技大学教授吴投文的诗歌引起学界的关注，全国各地多位评论家、诗人、教授陆续发文研究讨论他的诗歌。近日，又有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评论家孙德喜撰文《缠绕于时代与文化的惶惑之中》（发于中国新文学学会《新文学评论》），以全面细致、深刻，且非常专业的文笔论述了吴投文三十年的诗歌创作生涯，以及吴投文诗歌在当今诗坛产生的较大影响。这充分证明，吴投文诗歌在经过多年精神的提炼之后，已进入中年圆润的丰盛期。一如夏末初秋，明眸里尽是绿叶与果实，阳光的鞭子轻轻一挥，麦浪便低头在清风中疾走。
这些年，我以平静又独立的诗者形象在默默凝视这位安静的诗人，并用心学习他独具特色的灵魂之语。可以肯定，孤独、隐忍、诡异是吴投文诗歌中三条清晰的动脉。他的诗，已经脱离了灵感写作的初期轨道，大多是非常理智而沉稳的智性表达，而这种表达使他的作品充满个性，极富张力，语言俊朗而深刻。之前我为他的代表作《空白》《一个人的影子生涯》《雪雁》《山魅》《你说什么都是什么》《雷声》以及早期作品《收获季节》《葬礼》写过浅评。近日，他的作品《秋风起》被中国诗歌网评为“每日好诗”。这首诗深受读者的喜爱，我细读了多次，诗中多条隐形的思想秘道与斑斓的理想天桥交织，加强了诗歌的空灵感与神秘性，深深吸引了我。
短诗《秋风起》，万里尘烟一轴牵，细心的读者不难看出此诗在旭日的起跑线与疑问中所作出的漫长的回应。初秋，是起风的时候了，岁月的色彩又深了一些，而“我从阁楼里下来”。这里并不需要讲明，下楼时有没有人陪伴。这时候诗人已步入中年，他是以非常成熟而又稳健的步伐在前进，虽然孤独然而很自信。“敲钟，一下两下叮当”，这是来自时间深处的一种钟声。在初秋的风里，有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这一定是诗人在为自己敲响钟声。岁月匆匆，还有很多事在未来等待，而过去的似乎也还可以更完美一些，趁现在精力充沛，抓紧时间，好好部署。“蝉声的羽翼稀薄”，这里借“蝉声的羽翼”隐喻平生的业绩，而“稀薄”便成为一个谦词。这一路车辙，深深浅浅的笑容，还没有满足心底更大的愿望。
“西风来得早哇，有人撞上南墙不回头 ，独自叹息。”这一节“有人”一词用得妙，使整小节进入一个迷幻的境地，拉伸了诗歌的想象空间。我们先不去追问此人是谁，但一个“撞”字已经清晰告诉我们，他遇到阻力了，但这意味着一种难得的美妙的考验。他肯定在考验中变得更加成熟，更加优秀。生活中的困难与波折人人都有，但面对的表情与态度往往不一。在一个人的夜路上，因有明月作伴，常常面带微笑地叹息。
其实，人都是作为独立的个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即使我们身处热闹的人群中，也会感到莫名的孤独与忧伤。而草木也一样，当一片叶子在自然的舞池中歌唱久了，她也会在恋恋不舍中落向大地，风也抵不住生、老、病、死的灰色宿命。“草木抵住最后的凋零，却是一个恍惚，又一个恍惚，掩饰果实的迟疑”，此处诗人用非常形象，又充满哲思的灵性语言告诉了我们生命的起起落落。果实的成熟是芬芳之后的结果，我们盼望发芽，盼望生长，盼望开花与结果，但丰硕的果实终将面对落地的命运。生命辉煌之后也将要陨落，于是我们似乎更希望果实酸一点点，“迟疑”一点点，久一些在枝头摇荡。
在感叹岁月匆匆的同时，悄然回眸，可人的业绩增强了作者的自信与热情，爱意充满胸间，爱别人，爱自己，心情明朗。“我钟爱这些发黄的草木，那么脆，天空晴朗，少妇走过庭园里落叶的嘀咕”。即使落叶“嘀咕”着黯然落下，但挚友的陪伴与诗意生活带来无限快乐与幸福。我们在生命的航程中，总会遇见许多美好的东西，遇见诗，遇见像诗一样纯洁又明媚的友人，彼此照耀，从而使我们的生活更加温暖，更加清澈明亮。如果说诗歌的前几小节在创作手法上算作“抑”的话，那从这小节开始情绪显得明亮，已经“扬”起来了，能清楚见到柔软的脉博一下一下跳动。
对于步于中年的诗人来说，他们大多褪下了青年时期的情感星火，让细微的光在胸间铺开，爱之波澜轻缓地流淌。他们生活与思想的呼吸非常平稳，自然的抒情，自然的呈现。“我和一只蝴蝶的魂有什么区别呢？舞一下，又一下，河水在远处静静地闪光。”横向的生活，且歌且舞，纵向的理想与追求，似清澈的河水，闪着灵光，静静流向远方。
“梯子已成朽木，我只有沉默。蚂蚁爬上一节，就有一节的恐慌。”这一小节中“梯子已成朽木”与开头“我从阁楼下来”相呼应。当我们扬帆向前，季节进入深处，而“朽木”终将浮出岁月的水面。瓜熟蒂落，而“我”所遇见的小蚂蚁，他神情恍惚，也于恐慌中遇见“我”游移而忧伤的眼神。这其实是阳光照射下的海边的一个小贝壳，他在用世界上最轻最轻的语言，歌唱一曲隽永的海洋之歌。
这首诗在创作手法上最大的特点是多用象征、隐喻、抑扬、照应。语言精致绮丽、细致入微，画面感极强。情感悠扬、深邃而细腻，思想沉稳、诡谲，充满神秘性。诗人借秋风指尖下的一串意象，引领出中年眉目下一片丰满的田园，是一幅声、情、景、思高度融合，高度凝练的理想图画。
（2018.5.22）
附：
秋风起
秋风起，我从阁楼里下来
敲钟，一下两下叮当
蝉声的羽翼稀薄
西风来得早哇
有人撞上南墙不回头
独自叹息
草木抵住最后的凋零
却是一个恍惚，又一个恍惚
掩饰果实的迟疑
我钟爱这些发黄的草木
那么脆，天空晴朗
少妇走过庭园里落叶的嘀咕
我和一只蝴蝶的魂有什么区别呢？
舞一下，又一下
河水在远处静静地闪光
梯子已成朽木，我只有沉默
蚂蚁爬上一节
就有一节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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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24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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