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蚂蚁 文/孙连克
 
 姓氏是仅存的高贵
 被庙宇折叠的肉身
 又被经书摄走灵魂
 部族的宗谱被秋风一吹成了无字书
 
 尘世的复姓正被剥夺世袭。蚂蚁
 不是我的名字。当你
 叫我蚂蚁时口气不可以轻蔑
 它的前世或许云兴霞蔚
 
 无所谓善恶,尊卑
 随形取态,无非为了一口吃食
 手执霜刃,和口衔莲花的人都能成佛
 
 食物链中背运的王者
 世界在膨胀,我们在缩小。小到
 不能承载一粒微名
 
 夹缝求生是下下策。我们
 每天都在为祖先赎罪
 默念一千句“我没有名字”
 才会活得轻松
 
 不申,不诉,也就罢了
 蚂蚁何罪,尔等汤浇、脚踏?……
 
 碌碌过往者自是耳乱心迷。天地间
 唯有神具天视地听。神在何方?
 我的叹息轻轻地
 贴近尘埃
 
 青春帖
 文/孙连克
 
 五四这一天仍可励志
 青春,幻想,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
 衾枕上,沧桑感,颓废感,余温尚在
 凌乱的留给凌乱,荒唐的留给荒唐
 
 丛林法则不朽。破荒者
 在东北亚上空放了一只白鸽
 春将尽
 投胎转世的种子急着出场
 
 春睡足。饮茶一盏
 用最后的春光融化身体里的残雪
 让夏云,奔雷在远处等候
 让孩子和蝴蝶再梦一场
 
 痒
 文/孙连克
 
 皮下,数只毛毛虫在贪饕
 勾,刺,剐,蹭。易断的刚毛
 浸透蛊毒。咀嚼,排泄优雅而细致
 长有复眼的诸葛。一路布阵,设疑
 七月的隐痒很多。夜漏沥不尽
 司马一滴滴苦涩的泪
 
 休谈君子风度。说
 对自己发狠的人有暴力倾向
 痒,更像是旧街区的老痞子
 真正的狠角儿
 头上的疥癞流着恶臭的脓浆
 
 
 给——
 文/孙连克
 
 别害怕!田埂下迟开的小花
 这一刻,我只想揽你入怀
 放下刀镰,绕过一片新麦
 
 你错过了云开锦屏的春晖
 我错过了什么哪?
 三生石畔的因,未必是今生的果
 
 没关系!还有骄阳,雨露。心中的梦
 纵使趟过急流、浅滩。还会有云雾缭绕
 因此。不要说远方太远,苍山已暮
 
 
 竹笛
 文/孙连克
 
 我们守着彼此的矿藏从不挖掘
 而在别人眼里,只有我们才拥有彼此的采矿权
 二十年后。你我将目光投向别处。从此相忘
 不!中间你来了一封信。(最后的一封)
 潦草的两行字中两次提到竹笛。仍坚持它是C调
 而你有一手漂亮的行楷的
 
 再相逢时,不见了你珍如生命的寸毫
 而我,早已把裂开两道口子的竹笛深藏橱柜
 相逢短暂。彼此刻意地把控着什么
 陌生感与时俱增。皱纹,浅笑,游移的眼神……
 我们多了无数江河。一只竹笛是如何也摆渡不过的
 不论它是A调还是C调
 
 立夏
 文/孙连克
 
 飞过粉墙后,蝴蝶越飞越小
 夏雨滂沱。绿色的海一夜长大
 大到淹没鸟鸣,晨曦
 热恋中的人脱去春衣后体温升高
 
 榕树下。一只蝼蝈唱西皮流水
 蚯蚓也有性的需求
 但不靠听声辨位
 
 悲情的李后主化为杜鹃鸟
 仅此而已。如果睡梦中有人喊“快快割麦”
 你不要以为麦子真的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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