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杯青稞酒对坐(外2章)
冷 梅
一杯青稞酒伫立面前,象豪爽豁达的高原汉子,邀请我到卓尼作客。
这时候,我不作其他选择,紧握汉子的双手,却不经意中被一缕酒香放倒。
藏王宴——裹挟高原风雷的琼浆玉液,只要一滴,就透露出这片土地的厚重与沧桑。
淘过洮河水的瓷碗,闪烁岁月的光芒,穿透我的五脏六腑,宛如藏王的弓箭洗礼了我的一切思想。
举起一杯青稞酒,就像举起一座大山,一切烦恼忧伤瞬间坍塌。
阳光、风雨、星月、霜露、冰雪、流水,随时可以攻陷我情感的城池;牛羊、马驴、鸿雁、秃鹫,以另一种方式神化了爱情的高原。
一匹牧马于四季的深处奔驰而出,经幡飘扬,游子正于远方回归,谁在呼唤?
千古狄道,烽烟早已偃息,出征的蹄音也已飘散,藏王的弓箭依然铮亮,让人怀想曾经的岁月;卓尼的兄弟姐妹眺望前路,顺着大峪沟的泉声,放飞梦想。
藏王宴啊,你让我激动、感恩,与你对坐,又让我得到高原雪山般的安宁。我终于理解,生与死只是一种信仰,没有明确的界限。
没有谁呼唤我,心窝已飘逸青稞酒的醇香,是小麦是玉米是高粱是粟子是水稻唤醒多年的味道。
我多么想拥你入怀,在酥油灯下,伴着格萨尔王的歌声,阅读卓尼版的大藏经《甘珠尔》,一遍又一遍。
阅读洮砚
洮砚,荡漾洮河的水纹,水声流淌了千万年,一路走远。
喇嘛崖上的钎声也回响了千年,依旧回响。
制砚人来不及细想,生命的高度早已超越喇嘛崖。温一盏青稞酒,崖石不再顽固不化,灵魂于雕刀之下熠熠生辉,跻身四大名砚之中。
赵希鹄在洮河两岸久久徘徊,不愿离去,心中念念不忘,那绿如兰、润如玉的洮砚。
拉卜楞寺的经书,墨迹依然漆黑发亮,仿佛千年不变的转经筒依然转动,洮砚伴随圣洁的哈达飞翔。
端详洮砚,我心中涌过万千诗章,苏轼、晁无咎、黄庭坚、陆游、张耒、元好问……无数骚人墨客是否从洮砚中得到过灵感?
卓尼土司先祖饮马洮河,刀剑所指,风起云涌。一只来自青藏高原的雄鹰翱翔多年,坐拥甘南的天空,俯瞰这片丰腴的土地。一代又一代的卓尼人研墨洮砚,抒写民族融合的壮丽诗篇。
秦长城西起洮河岸边,走向历史的远方。或许,你可以不解秦砖汉瓦,只要笔蘸洮砚,秦风汉月便鼓荡胸膛。
无须编钟古磬,只需一支羌笛或者鹰笛,就可以吹斜挂于长城上的月牙。这时候,需要一枚洮砚,让笔锋恣意出唐风宋韵,让洮河的涛声回到天堂。
西入夷狄的老子,一走就两千多年,他布道的声音依然照亮竹简。李唐自狄道出发,以刀剑征伐,借笔砚安邦。想必贞观之治,当有洮砚的文功风采。
面对洮砚,我自叹浅薄卑微。假如可以穿越时空,我想与古代大师对坐,或许,在喇嘛崖下或尕海湖畔搭一草棚,煮一壶茶,酿一罈藏王宴,邀请他们挥毫抒情,然后大呼一声:扎西德勒!
走向大峪沟
大峪沟,那是遥远的地方,她连接着天堂。
散落的寺庙,是天堂的云朵,圣洁而神秘。
这是绿色的天地,沟沟壑壑,逃不出绿韵的围剿。泉声澄碧,鸟语流连,静谧,安详。
我一遍又一遍摇动转经筒,无数次默念六字真言,只祈愿走向你圣洁而神秘的地方。
一袭僧袍于万绿丛中闪出,红得超凡脱俗,那是一串成熟的桑果,洗却世间红尘,穿越大彻大悟的前世今生。
这种虔诚更象一串饱满的葡萄,所有的心事都满怀甜蜜。
有时候我需要一把牛角琴,弹响重返丝绸之路的足音,让掠过楼兰古城的风沙淹没我的身影,让所有梦想隐藏于大峪沟的深处。
我不想辨认南北西东,因为我的心已随着锅庄舞转动。
我也分不清春夏秋冬,因为我的梦已飘满五彩的经幡。
我想借牧马人的响鞭一挥,追逐远处回响的黄沙,牛羊盛开若格桑花。
我想策马前行,追随仓嘉央措的诗韵,在旗布寺里合掌朝觐,祈祷世间如意吉祥。
走向大峪沟,祈求藏人赐我三杯青稞酒,一杯祭天,一杯祭地,一杯祭我布满尘埃的灵魂。
不是参悟,只想在这里得到一片安宁,浮躁的心不再到处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