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 文/崔岩
照完镜子
我留在镜子里面，看着
镜子外的人一脸光鲜走开
路灯下的我，蜷成一团躺在露天
动也不动。脚步却继续往前，由近及远
直至不能听见
我还没从梦里醒来
躯体早就换上干净衣服
洗漱完毕，慢慢吃完早餐，去单位加班
我总是被我挣扎着甩脱
我不是我。我只是我已经摆脱的曾经
我是我。我是我毫不留恋的现在
崔岩善于构思，“诗有别才”，他的诗不是随心所欲的产物，而是颇具匠心、耐人寻味。结构的精巧、切入的别致，都使诗歌呈现出不一样的特质。这一首《蝉蜕》便是如此。
题目《蝉蜕》，通篇没有写到一个“蝉”字，“我”即是蝉，蝉即是“我”，这让人想到日本人作家夏目簌石的《我是猫》、卡夫卡的《变形记》，甚至可以从
我不是我。我只是我已经摆脱的曾经
我是我。我是我毫不留恋的现在
看到《西厢记》中杜丽娘的影子。这充满了后现代的荒诞性，却也是现实的合理化。
照完镜子
我留在镜子里面，看着
镜子外的人一脸光鲜走开
这里似乎发生了错位，事实是我照镜子，里面的我一脸光鲜。而作者借助镜子，完成观照和自省。现代社会，那么匆忙，我们以光鲜、明亮的形象出现在职场上。
路灯下的我，蜷成一团躺在露天
动也不动。脚步却继续往前，由近及远
直至不能听见
从镜子到路灯下，我们好似跟随诗人的脚步，随着他走进大千世界。内心里的我不愿“出征”，宁愿像一个乞丐一样幕天席地躲在角落里，然而我却身不由己地继续迈步，说这是惯性也好，生存压力也罢，我们当一样，不得不承担起社会人的角色。
我还没从梦里醒来
躯体早就换上干净衣服
洗漱完毕，慢慢吃完早餐，去单位加班
诗人继续这种“两极分化”的叙述，好像把自身分裂成两半，一个内在的我，一个顶着重负的我，深陷于矛盾之中，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撕裂。
我总是被我挣扎着甩脱
我不是我。我只是我已经摆脱的曾经
我是我。我是我毫不留恋的现在
这里似乎是梦呓，“我非我”耶？就像庄生梦蝶，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但有了前面三节的铺陈，我们知道这两个“我”彼此不相容，却又不得不合二为一。甩脱的是旧日的我、曾经的我、毫不留恋的现在即“蝉蜕”。真身在哪儿？一声“毫不留恋”似套中人层层套上枷锁之后的愤懑回击。崔岩的诗风格多变，有古典意味很浓的，有扑面而来的小清新。这首诗分成四个小节，前三节运用排比，紧扣诗题，根据地点和时间转换推进诗歌发展，最后一小节点出主旨。融合了现代派的荒诞性，与现实生发冲突，颇有魔幻小说的味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主宰自己，不能抛下一切任性地“看世界”。于是，生存与梦想的冲突便无处不在，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个“光鲜”的人也许时时想着逃离。这首诗是你也是我等现代人处境的真实写照，确实是一面“镜子”，却全无张枣那一面的浪漫，只有尖锐的痛和默默的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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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4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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