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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的枝条》
那些反反复复黯然的时光，终于在一棵树上
脱净。这时的树，看上去像“无”。
更加广阔的空间
被几根干枯的倔强的枝条挑起。
一个人经年的心迹，愿被即将到来的飞雪覆盖
或者腾空，如那干净的怀着希望的枝条。
《无题》
药熬好了。放在那里慢慢沉淀。
窗外的树叶正在落。
这些向下的事物
能不能压住一只鸟雀在深秋的飞翔？
落日不是鸟巢。
井口也不是。
《焦墨》
像最后一滴血，被笔尖含着
不放。
吐出的半口是苍凉，
再吐出半口是苍劲。
一个人要装下多少大漠
才能吐完那无尽的一滴？
无经历者莫用。
无悲愤者莫用。
《裂隙之美》
在江边，我看到大片龟裂。莫名的
没有一丝悲悯。甚至庆幸
一条江河，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呈出内心的真实
它让我看到了焦渴的美无与伦比
而美，由裂隙构成
我的身后能够找出多少条裂隙啊
可我一直在匆忙地使用橡皮
岁月模糊
生命模糊
没有人告诉我对错
这一天，一付药方横在面前
让我明白，是自己“裂”的还不够深
《终南山一日》
秋风送山林一万亩黄金
在晃动的叶子与寂静之间，让你感受
在与不在。置身山中
看见屋舍与小路，就想起昔日的惘川和王维。这时的树端
站着山雀、白云，和一个人的心
我在山凹间的寺中，看到了菩提、僧人和鸽子
他们在一起
在安静的院落，做各自的事。《金刚经》中，须菩提的问题
佛陀一一做了解答。我也有一堆问题，不作声
怕打开的包袱，惊起鸽子。默默听诵经声
菊在窗下，替我无语
山下的灯火就要漂浮上来，在走与不走之间
涌起犹豫
《与女书》
又在想你。走这么久
你留下的空白，已塞满了我的悔意
无人可诉。我开始爬山
大秦岭，有那么多的山峰为我准备。每一峰
都有逼退人心的高度。更愿意爬没有路径的陡坡
再陡，也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陡峭
各自的立场，制造了两个悬崖般对峙的人
你决绝地走了，空气中的硬度抵着我的胸口
至今疼痛。你有什么错？
要独立，要飞扬
而我是一个关着家门的人
千山万水，你像一只单薄的燕子
让我去想飘荡的影子。一点点硬起来的翅膀
不再折回。咬着牙关
你不说想我，却用寄回的保暖内衣、护膝和西洋参片
让我泪流。在山中
大风起兮，落叶纷飞，还有什么能
这样描述我内心的惭愧？
《淡着》
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是将一群欢动的鱼分出一部分
到另一条河中；也不是将盐或糖兑水
它是一团棉花在你的手中攥着
让你找不到硬度。让你想在雨中奔跑
却没有雨下。你只好将棉花打开
扯成一缕一缕的棉絮。待有一点心情时
就将它们当做蒲公英，吹着气送它们上天
看着飘远的影子，想哭，却哭不出来
那个临界点没有到来，它孕酿不出一场风暴
它是很“文”的火，生活的砂锅在上面煨着
你也不能暴躁，没有一条理由让你暴躁
电视、电脑、房子、暖气，没有一样该让你憎恨
可你就是找不到那个“硬度”。河水在某一处
暗暗流动。你想拔出剑，但对面是一个虚位
《细雪，细雪，悄悄落》
平安夜
女儿从异国打来电话，母亲从天国
打来电话。这时天上飘着细雪
碎碎小小。整整一天，絮语般的雪就这样飘着
它们时急时缓。雪碰着雪
像一句话碰着另一句话，像思念碰着牵挂。后来
所有的草叶、树枝和房屋以外的空地
都落满了雪。我知道，她们没有说出的
话，就这样，铺了一地
《访农家小院》
白萝卜、红萝卜
一大群青菜潜伏在地里，不动声色
几只蝴蝶沉不住气，飞上飞下，人来疯的样子
檐上所有的鸽子警觉起来，咕咕叫着
一个贸然的造访者，带来的陌生，使它们生疑
没有谁知道，我是提着自己的后二十年来与它们相见
我想把没有使用过的，干净的日子
一并交与它们，并在它们的旁边，植菊、葵花和
丢失的气息
《在汉江边》
蓄满水的江面，有种难以觉察的情绪
附着。像一个底气十足的人
显示着自身的优越
我去追一段旧水
在下游。水的流速缓慢，似被时光绊着
被一个打鱼人的网，拽着
我只是远远地看
挽起的裤角，不再洇湿，也不再有那份冲动
水面反射的光，晃来晃去，似在辨认
一个曾在此地丢失过魂魄的人
雨，间歇地落
水草间白鹭点点，大群紫燕在无序翻飞
它们无意应和我
更不会读出一个远观的人
此时的沉默如岸
《在下坡的路上》
白发催我转身。
更高的峰，留在更高处
我自愿抽掉梯子，收起翅膀，向流水行走的方向行走。
遇到菜地，我将止步
在那里安家，读书，养鸡，种花。
我愿这样终老，
像雪花绽放后的无声无息。
发表于 2012-10-19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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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9 15:51
发表于 2012-10-20 13: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