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从文化根基上来说,就是现代思想带给的文化活动的结果,与古典文化受传统思想影响的不同之处,就是摆脱了形式上的束缚,使得诗歌的特性不是侧重于主体对客体的表现,而是再现艺术的产生,这就确定了现代诗歌形式上的自由,在语言上强化了修辞的运用,个性的发挥带来内涵的开放,极大激发了诗歌艺术的创造力。所以,中国现代诗歌的诞生源于人文主义、人本意识为统率的新思潮的到来,“五四”运动必然成为中国新文化形成的标志,白话新诗开创了中国现代诗歌之路,这是毋庸置疑的诗歌艺术发展的定位。从而,思想性、抒情性、叙述性是现代诗的基本特性,形式和技巧是现代诗的表现方式,意象与语言表达方式是现代诗的艺术性考察。
现代诗自形成以来,有着各有侧重点的探讨,极大推动了现代诗理论体系的建设。但事实上也存在以偏概全的论断,比如最近读了沈天鸿《诗:形而上.符号.零度》、《海子诗歌简论》以及《朦胧诗之后的中国新诗》文章,为沈天鸿将理论建立在个人至上而进行的一些不当评价,而深感其失去了应有的觉悟、胸襟与责任担当。
看法来自于三个方面:
一、《诗:形而上.符号.零度》写作准备的不足:沈天鸿建立了一个aRb的关系模式,目的是为了说明“隐喻决定了诗歌的现代性”以及 “后现代诗是非诗”这个不成熟的判断。他的解说比较复杂,说的也不够清晰,应该是R在这种关系中只有“对应(是)或不对应(不是)”的意思,也就是说符号a对应b构成现代诗,a不对应b就是后现代诗。而符号a、b就是形而上,形而上就是在场。所以他推出了这样一个表述“它们(指现代诗学观和后现代诗学观)有相同之处:试图重新确立形而上学确立意义在场者,无法彻底完成这一尝试;试图推翻形而上学拒绝意义的在场者,发现实际上无法推翻。”,我们可以看出这话本身的出发点与上面一句是有差别的,是有问题的。他错误的认为“在诗中,形而上学不是以纯思辨的形式在场,而是在意象之间。”这里,他把R又看成了形而上学,而把a、b符号看成了纯思辨,与最初的关系模式建立相背离。他在海子诗歌简论中,又强调诗歌的思辨性才是现代诗。又如“拒绝形而上学的诗,是无意义的。当然也无虚的空间和神秘的余数可言。”,这里,我想问政治抒情诗一定是无意义的吗?再试问,风景诗符不符合形而上,唐诗宋词中有没有零度现象?
应当讲这篇文章有很多观点的硬套,包括后面“零度”的说法,皆始于aRb关系模式的自我建立。因为思考和理解的不够周全,逻辑性和严谨性比较差。
二、将现代诗发展的阶段看作现代诗的形成:七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诗人艺术家打破文化禁锢的全新创作,当时并没有形成一个对当代现代诗创作趋向的统一认识,在激烈的文艺争论中冠以了“朦胧诗”这个特定的称谓,以标志当代现代诗写作的阶段加以识别。而这一识别,沈天鸿在他的《朦胧诗之后的中国新诗》文章里,将其作为现代诗与传统诗的界别。这样一来,北岛、食指、顾城、江河、杨炼、舒婷、芒克等都不是现代诗人了。荒谬的是,在他看来:“有一本没有受到充分重视的诗选本,这就是《中国当代实验诗选》,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6月出版。编选者唐晓渡、王家新。唐晓渡是新诗潮的批评家,王家新是那一时期出现的中国现代诗的重要诗人之一。这个选本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那一时期出现的中国现代诗的主要诗人,包括后来中国新诗的重要诗人,几乎都到场了:牛波、贝岭、西川、海子、王寅、宋琳、陈东东、陆忆敏、张真、张小波、孟浪、张枣、柏桦、欧阳江河、翟永明、廖亦武、于坚、车前子、沈天鸿、吕德安、南野、聂沛、唐亚平、韩东、潞潞。”大家看到没有,这里面有沈天鸿。而且他在文中强调,“其中有的诗人写的并不是现代诗,例如海子。”,很显然,他认为自己比海子要高一等。还有一个不妥之处,就是他罗列了一系列八十年代的现代诗人,并把陈先发放了进去。而当时二十来岁的陈先发创作事实是这样的,黄涌在“浅谈陈先发的《九章》”中说,陈先发的诗歌创作,有两个不同时期:早年以写抒情诗出道,一度被认为是继海子之后的当代最重要的抒情诗人;中年以后,以《前世》为代表,摆脱了早期的单一抒情模式,趋向沉郁。而九章的创作则是他趋向内省的一种创作方式——即带着对既定生活的不安又深寓着物与同胞的情感——他的诗歌抒写了人类共通的情感,而不基于个人的喜好——这也是他的诗歌为大多数人所推崇的关键所在。既然沈天鸿承认当时的陈先发,那么为什么不能承认海子写的是现代诗。为什么要在《海子诗歌简论》中,强调诗歌的思辨性才是现代诗?而海子的思辨性,我这里还不用说。
三、认为“反抒情或思考”是现代诗的本质:他在所著的《现代诗学》也这样说,反抒情不是反对抒情,可以通俗地理解为反过来抒情。关于抒情性,其实我开篇说了,只是现代诗基本特性之一。将现代诗的某一个方面或特性看作现代诗的本质是明显错误的,这种强调单一性的说法,只会阻碍诗的发展和误导他人。我本人写作之初,就曾经被误导过,我信奉了指教者的那句话“从现象中出发,回到现象中”,现在想,这是一个哲学思维,多年在这上面的摸爬滚打,让我写作形成了一种思维角度,现在想想,其实诗歌中的抒情性是非常重要的。能将思想性、抒情性、叙述性结合,加上表达的技巧,创造出新奇的意象,以及形式的恰到好处,使表达近于完美的诗人,当代的陈先发是典范,而他真实有过抒情的锤炼,语言中自然保留了一种与身俱来的美。96年元旦,我在诗刊社元旦诗歌讲习班改稿会上,听邹静之老师对一位学员说“你感情非常丰富,但你缺少技巧”,其实技巧才是现代诗的重要手段,但技巧仍然不能构成现代诗的本质。在我看来,现代诗的本质,应是自我感应、主观体认物质与生命意识,不是依靠某种固定方式而存在的。
汪朝晖2018.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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