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只要不尽数披头散发
这山中的鬼都有名有姓
十七岁喝农药的茶花
二十九岁生过三个孩子的桃花
杏花是上吊死的
难以相信，满树的杏花飘落，都没有唤醒她
花溪的雨像无数视死如归的女子
村子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子
选择轻生，而男人
一个个卑微地活着
仅仅只能事隔多年，用此时山里的花草，风雨
说她们的故事
她们的真名，真身，在一座荒草丛生的坟里
扯花生
一个村子的人都在一蔸花生上，轻轻一扯
就会带出土面来
一蔸蔸运往晒场，洗净，掠干
一筐筐聚在一起，如聚在去往城里的车厢里
我的农民兄弟，也有扯不起来的，散落在泥土中
没有一双手会来捡起它们
它们在泥土中腐烂
偶有几颗不烂，熬过冬天，在春天的田野上自各儿发芽
像村里的老人，留守儿童
打黄豆
小时候，不听话，大人们会打屁股
用竹条打除了会疼之外
还会拍掉屁股上的许多灰土
打黄豆不一样，熟了的黄豆还需晒上两天
边晒边打，那些浑圆的小家伙，一个一个像做错事的孩子
越打，越会跳出来
没有人敢躲。时间扬起的鞭绳有时格处亲切
又倍感疼痛
羞女峰
最先像剑，像刀，像男人的，是对岸的山
高耸的山峰直指苍天
过于凌厉，也因为太像男人
而被早早地敲掉
羞女峰是一个女诗人，她用身体写作
裸露自己的私处
养育猛兽，与她有关的一切
包括袒裸的月光，虫鸣
都要饱受修行一苦
有那么一刻，真想为她穿上衣裳
担心阳光照进万世的缝隙
那些隐忍，小真实
还要大地母亲般，妻子般，女儿般呈现
怎不叫人羞愧
注：羞女峰位于湖南省张家界市桑植县竹叶坪乡柳杨溪境内
桑植民歌印象
唱歌，秧苗列整齐的队
在水田里，每一棵返青的秧苗
都是卷起裤腿的你
种洋芋唱歌，如给洋芋葬礼
山歌与道场一脉相承
土葬，是想要一个人从春天里长出来
薅草锣鼓响起来，地里的杂草就要担心了
我也担心过一棵苞谷苗被误薅的春天
不用担心的是溇水号子
拖一船货，拖回乡的游子
如招魂
阿妹在溪边洗衣，唱歌
沿着祖先走过的路，该如何返回
那条星群照耀的田埂
绣花针
外婆老了，她的绣花针掉在地上，找不到了
那些尖锐的什物，刺痛过大地
过世的外公身体平卧
这是对大地最温柔的方式
松针是无数的绣花针，它们直指天空
它们刺透露珠，又把露珠串起来
如串着我
串着我摇摇晃晃的人生
又或者是我，绣花针一样，正在刺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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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30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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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30 23: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