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布
我喟叹哥伦布没有使用中国的罗盘
我喟叹哥伦布没有驾驶郑和的宝船
不然就不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1492年 当你驾驶着圣玛利亚号 平塔号
尼雅号驶离巴罗斯港时
你的目标是东方的印度和中国
我要告诉远航的水手
捉住一只喜鹊比捉住一只天鹅容易
捉住一条斑鱼比捉住一条抹香鲸容易
在浩渺的大西洋
远离了西班牙曲折的海岸
水手们的命运只有交给海平面上一缕
和陆地相似的云彩
满地的黄金和香料不及海面上漂浮的
一叶芦苇 当你登上一座小岛时
圣萨尔瓦多岛诞生了 脸涂油彩头插羽毛的印第安人诞生了 一个错误的称谓延续了几个世纪
其实远航的故事早在87年前就已经
发生了
只不过哥伦布与郑和一样 都在走向
与自己的内心完全不同的世界
2016年7月4日
暮雨
黄昏时分的一场急雨
让英雄迟暮 让英雄的业绩和爱情一起
迟暮
不 他还在等待着下弦月的出现
他还在等待着清晨一轮红日的出现
他还要与整个世界对话
唠叨着落日或暮雨并不能淹没我所有
的企盼
他还将拥有整个宇宙的磅礴
雨突破了思维的桎梏
淅淅沥沥讲述着夜空的纯净
访塘朗山
深圳的塘朗山 思垠兄的塘朗山
在城市的中心 有这么一片清幽胜地
我想把它归功于这里的蝴蝶
和百分之九十的植被的覆盖
山势起伏 风景和人也跟着起伏
夏日的夕阳让我伸手可及 并不觉得烫手
柔软的暖融融的像个金黄色的婴儿
湖面悠悠 垂钓的人力量用得恰到好处
鱼儿出水的瞬间 完成了一次灵魂羽化
升华的过程
思垠兄的的菜地 思垠兄的的风水宝地
蝴蝶与蝴蝶花谁会更娇艳
南瓜和茄子嫩的爆炒 老的清蒸
辣椒越老越红 像即将退休的思垠兄
记住这丰盛的晚宴丰沛的盛情
记住这风光秀丽的塘朗山
当我们从山上走下
我发现深圳的夜空与塘朗山一样
纯净率真 无丝毫遮掩
2016年7月8日
赶牛下山
在去往库尔德宁的山路
我看到一群骑马的牧民正在赶牛下山
山顶牧场的草儿已开始变得枯黄
像那头落在后面的一瘸一拐的老牛
几年前它可是一头头牛
无论是春季上山还是秋季下山
它总是头戴树枝和草丝编织的花冠
雄赳赳地走在牛阵的最前面
如今它已衰老 就连脖颈下的牛铃
发出的叮当声也显得很微弱
我在遐想 下山后它的生活会很悠闲安静吗
明年开春山顶上牧场的草儿还会生长的茂盛葳蕤吗
那草叶上的露珠还会晶莹澄澈吗
这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老牛
还能登上那陡峭险峻的山顶牧场吗
一阵山风吹来 我突然看到老牛的身体
原来就是一片等待发芽的草地
呼喊一座大山的名字
在翻越高黎贡山的盘山路上
我听到有人在呼喊一座大山的名字
呼喊声顺着峭壁顺流而下
激荡在整个山谷
连那些贴着山坡的草叶也在侧耳倾听
惊起的鸟儿成群结队飞向大山深处的
森林
那些完整的常绿阔叶林
它们有着不可测量的深度
翻越一座大山 我常常能听到
有人在呼喊一座大山的名字
呼喊声打着尖锐的唿哨
像淬过火的铜器或陶片
像在垭口蜂涌而来山风
让我饱经风霜的身体发出一阵阵颤慄
这时我想弃车独行
或者驾一叶扁舟划向山的深处
像是翻开一页页苍翠的书籍
在云南这块苍老而又崭新的汉诗的
板块上
寻找于坚或者海男的部分
候鸟迁徙的危险区域
候鸟迁徙时 飞越东亚的一大片区域
是危险的
从那一阵又一阵长空中传来的凄厉的
哀鸣声 你就能知悉
从那一大片一大片消失的湿地中你就能
知悉
从那超浓缩的足以呛死云彩溺死河流的PM2.5你就知道了
从那一张张大网挂满的死鸟中你就能
知悉
从那各式各样的奇思妙想匠心独运的
捉鸟神器中 你就能知悉
虽然猎枪收缴了
密林里依然有猎杀鸟类的枪声
虽然《动物保护法》颁布了
餐桌上依然有飞鸟可怜的身影
“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
国人啊 国人。 国人的嘴太刁
天上飞的 空中飘的
除了飞机不吃 白云不吃 热气球不吃
还有什么能够抵御住那贪婪而又发臭的
血盆大口
香港迪士尼乐园
进入香港迪士尼乐园
我看到的不止是美国小镇大街
不止是幻想世界明月世界海盗世界
不止是玩具总动员快乐大本营灰熊山谷
这一切均产自唐老鸭米老鼠的变种
香港大屿岛 我不知道它原来是什么样子
但至少比现在真实而纯粹
在这里 唯有天空和风还是从前的
这与眼前的风景无关
睡公主城堡上空烟花
是一整天最为璀璨的部分
但我宁愿相信那是唐老鸭在附近海面划出的一道道弧线
宁愿相信那是米老鼠在白天嚼碎的爆米花
在孩子们的眼里
那是无数只鸽子在天空中撕碎的彩虹
他们伸开小手
想接住那偶尔散落的花瓣 哪怕是碎屑
对于我这个有些沧桑的老男人
此时我感到我的思维尚不如孩子们清澈、深邃
想到这 我终于释然了
不再纠结拘泥于1997年之前或者
1997年之后的事情
大海
好像有一位大神告诉我
在没有人类的时候
就已经有大海存在了
但我不知道 那时候的大海
海面上是否也会涌起滔天的巨浪
如果有 那么若没有人类的眼睛
它还有什么意义
而大海更多的时候
是深邃而幽静的
更像是没有人类的世界
午后的笛音
午后 可以有阳光闪耀
也可以有细雨霏霏
可以有你竖琴的弹奏
也可以有我吹响的笛音
我的笛音在林梢缭绕
让飞翔的世界充满着和谐
而魔鬼的笛音却让整个世界慌乱而恐惧
午后的阳光在为我不断膨胀的情欲催眠
虽不似午夜的星辰 但比星辰暴虐
虽然花朵已消逝的无影无踪
但那金色的光芒还在
那如花似玉的女神还在
那燃烧的圣洁的玉体还在
以及那炽热的嘴唇 那滚烫的一吻
足以掩盖那无边无际的种满玫瑰的花坛
噢 要炸裂了 花坛。要炸裂了
叠拼的身体里有无数飞奔嘶鸣的马匹
要冲出身体以及整个午后奏响的笛音
去午后她身体的幽壑淘金吧
那里贮藏着十万吨的金矿
只怕 只怕日后我再去探访她时
看到的只是一壁竖起的悬崖
或是一朵凋零的花的残瓣
2016年的最后一夜
旧年的最后一夜依然是梦魇缠身
我依然跟不上她偏狭执拗的脚步
想要从怨恨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但怨恨积攒的乌云和雾霾依然把暗夜
遮蔽
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它吃进去的道路足足有数万公里
但我依然觉得两手空空
面对一座蕴藏奇妙玉石的矿山而缺乏
开采的工具
我是如此的笨拙 欲望的火花将它徒劳
的撞击
我长满荆棘的手臂要摘下枝条上多余的玫瑰
她的精神正在分裂 正变成一条蛇
我嗅到了一丝危险
两个人的脚步出现了如此不合拍的节奏
登山的脚与走下湖堤的脚
在夜与昼的边缘 我看到一簇盘蜷着的
带着毒素的蘑菇正在盛开
这就是旧年的最后一夜与新年新曙光的开始 它们彼此隔绝
又像卷心菜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2016年12月31日深夜
杭州短章
一 西湖
俯拾你太多的景色与故事
俯拾你太多的沧桑与诗词
湖面上滚滚的热风吹开微微的涟漪
湖心亭的飞檐上蹲着几只避暑的鸟儿
我想它们一定是找错了地方
碧桃翠柳间飞舞的蜻蜓与蝴蝶
像一群热疯了的孩子
再加上一个向老的我
要去断桥寻找白娘子与许仙的踪迹
鸟儿与蜻蜓和蝴蝶都擅长飞行
但它们不属于同类
飞行与飞行之间总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二 西溪湿地
天目山一团云雾漂流到这里
便成了一座湿地
在杭州西部 这座巨大的城市生态保护
系统
这座不能称为海或者湖的地方
这座松木古荡 群山环抱 溪流蜿蜒 曲水萦绕 不容巨舟的地方
那榭了一茬又一茬的花韵与香魂
盛传于唐宋元明清的史籍里
只一句“西溪且留下”
让我对一生残害忠良干尽坏事的宋高宗
多少改变了一点不良的印象
三 宋城
给我一天 还你千年
时间是纸里包不住的火焰
置身宋城 看木偶戏皮影戏
看南宋的市井杂耍
看千古情的演艺
看清明上河图的繁华
看暖风熏得游人醉
看西湖歌舞几时休
突然 天降暴雨 人影瞬间消失
整个宋城淹没在大金的金戈和蒙古的
铁骑之间
四 灵隐寺
北有北高峰 南有飞来峰
杭城几多桑蚕事
西湖屡失烟霞中
几经浮沉 并未泯灭你的佛光与灵性
大殿前破损的台阶决非一个朝代磨下的
黛瓦上的黑斑鸠也决非前朝留下的
石缝砖瓦间的苍苔 却是王朝末期的伤口
在梦幻与现实之间论述着灵与隐的
辩证法
安妥着一颗颗看破红尘洁净如莲的心
五 梅家坞
云栖竹径 灵隐南下 穿过梅灵隧道
群山烟雾氤氲缭绕
遗落仙境的世外茶园
翠绿的茶树和采茶姑娘的歌声每年
都要分娩出更加新鲜的茶香
在梅家坞 我想约三、五好友
找一方石桌、三、五尊石凳
吃茶 饮酒 赋诗
让一场急雨冲走满城的喧嚣
一个人荡漾而孤寂的午后
拥有了整座山林的喷薄欲出的浩瀚
六 岳庙
置身岳庙 我不想十万岳家军北伐时的
金戈铁马
不想怒发冲冠凭栏处的千古悲歌和风波亭上的千古奇冤
我想静坐一坐 想三月的黑幕 七月的黑幕 十二月的黑幕
我还想这庙宇的悲凉与寺院的六根清净
我还想身陷囹圄的囚徒和身陷皇宫的囚徒
总之 我只是想 不说一句话
以免身背诳语的罪证而被无情地嘲弄与鞭鞑
七 钱塘江
你流到杭州湾时变的阔绰多了
阳光下波光潋滟素练横江
耐着性子悠闲自得
可是每年的潮信 你又从大海上定期折返
声如雷鸣 滔天浊浪 犹如万马奔腾
翻江倒海山峦为之崩摧
这个回马枪折杀了你原有的涓涓细流
折杀了你原有的温顺悠闲的风景
使我突然想到 平常耐着性子的人 自身
蕴藏的能量和可怕
停留在时光上的河流
再密的针线也无法缝合时光上的河流
是的 我们的过往总会留下大量的
时光的碎片 散落在时光的河面
这种记忆的断裂或称碎片 总会有许多
间歇式的形同季节的瀑布
思维的跳跃有更多的断崖
字里行间保持着舒适的距离
让它透出新鲜的空气 忍受生活中曲折
的港湾和飘荡的浮云
岁月的流逝让我们衰老
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失败
谁来加固我们生命的堤坝
谁来慰籍我们一次又一次受伤的心灵
是用我们与生俱来的原罪
假如我们能够让原罪得以释怀
那就原谅所有的伤害过我们的人吧
用诗歌用祷告用卜辞用自然的法则
让他自然的破损自然的倾颓吧
只有破损只有倾颓 才有罅隙
光线才可以照射其间
让我们能够拥有一个明亮而又充盈
的表面
再写嘉那玛尼石堆
刻满经文 佛像 咒语的石头
刻满嗡嘛呢叭咪吽的石头
刻满太阳刻满月亮 刻满牦牛和马群
刻满格桑花的石头
饱含着大乘佛法的全部内容和价值
饱含着万善之缘的全部观念和源泉
除却一切的诟染和烦恼
救苦救难的菩萨 诵经转经的菩萨
绝无仅有的新寨玛尼石的大城
要在这2.5亿块玛尼石中
寻找最初的一块嘉那活佛的石头
犹如寻找春天里第一枚抽芽的树叶
第一朵绽放的花朵和夏天第一粒脱穗
的青稞
我找不到第一块正如我永远也找不到
最后一块
在砌入这庞大的玛尼石的帝国之后
我不再是流水 不再是浮云 不再是清风
我身体里的风暴已随落日沉入大海
在石堆中找到自己最为合适的位置
我会忘掉悬崖峭壁间神秘的雪豹
我会忘掉荒野中协作捕猎的狼群
我会忘掉晚霞里盘旋出没的兀鹰
在雨和夜的黑暗的边缘
守候着一块沉重的富有灵性的石头
并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中那阵阵鹊起的晚风
克孜尔尕哈烽燧
在塔克拉玛干的边缘
在塔里木河的边缘
公主命中注定要死于大地的毒蝎
悲怆的呼号把一座褐黄的高堆
定格在数千年的风沙中
这种卦象的魔咒历史无法改变
慈父的苹果里面也会蕴含致命的玄机
父爱永远大不过天命
自古以来，往来沙漠的天涯孤旅
只要随身能携带两只苹果
就是足够的幸福
白天称“燧” 夜晚叫“烽”
这丝绸之路的北道曾无数次改写了历史的进程
但阿克苏永远屹立在这里
克孜尔尕哈燧烽永远屹立在这里
西风强劲，在时空的隧道里
聆听历史的纵横
高崖上的土陶
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我注视着你
沙沙作响的流逝的光阴
在讲述着你的沧桑与深情
喀什噶尔古城， 那高崖上的土陶
这沉默千年的土陶
苏皮 祖农 阿西木， “阔孜其亚贝希”的
传人
叶尔羌河的河床上有古老的沉船
沉船透出锈迹斑斑的残骸
我要让戈壁滩风化的裸露岩石
与叶尔羌河的河泥来一次苍凉的相遇
我要让维族水灵灵的姑娘与漫卷着黄沙的丝绸之路来一次惊艳的相遇
让大漠与绿洲达成默契
让沉船与土陶在叶尔羌河达成默契
让河泥坚持到一千度的高温，才能烧成
金刚石般的硬度
在喀什噶尔，我远眺着那腐朽的河泥
如何被烧成高崖上的土陶
就像白玉如何流出山流水
就像羊蹄如何踩痛荒凉的戈壁
我在远眺，我在远眺
我在远眺苍茫的暮色如何关闭多余的蓝天
乌鲁木齐的南山
这不是诗人张枣的“只要想起一生中
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的南山
这不是诗人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
见南山”的南山
这是乌鲁木齐的南山
这是三峰叠影，白杨飞瀑，幽谷翠烟，
牧野菊香的南山
南山可跑马，南山可牧羊
在颠簸的山道上，一副老骨头即将滑出身体，它要寻找一片出神入化的幽壑
如果碰到一只棕熊，就躲进自己的松林，让身体在这满目苍翠中死去
待来年春暖花开，漫山披绿的日子里
再将我重新穿起
一生后悔的事情太多，但南山已无梅花可落，只有满坡金黄的野菊
尼雅遗址
谁是那位在佛塔和寺院之间等待我的人
谁是那位将木简和木雕拼接成一封情书而至今没有发出的人
谁把旧世界埋藏得那么深
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荒漠
沙丘一代代的移动，却一直没有把你带走
以保留下的枯树林和林荫道为例
以保留下的古河床和古城垣为例
壁画残片下仍飘落着细碎的花朵
倾圮的墓葬群仍有不散的亡灵
幻化成凄美的玉器
千年的露珠凝固成冰冷的石块
古尼雅遗址，曾经的一个辉煌的国度
远处耸立着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在为它遮风挡雨
那拉提草原
从天山深处走出的一支饥寒交迫疲惫
不堪的军队
翻过高岭，走上了这片高寒草甸
眼前流水淙淙，泉眼密布，繁花似锦
细茎鸢尾草在晚风中摇曳
面对如血的残阳，士兵们大叫；
“那拉提，那拉提！”
尔后，所有的人成了光明之神的俘虏
成了这片草原的俘虏
莽莽的大草原，萋萋的芳草地
苔草，冰草，羊茅草在色彩绚丽的
薄暮下
将战士们心底的死神和阴霾驱散
鸽子和灰喜鹊也喜欢这里
士兵们点起篝火，烤起全羊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细茎鸢尾草上摇晃
从这里去伊犁再无高山和冰川阻隔
香妃墓
称香妃墓，自然比称玉素甫霍加墓
或者阿帕克霍加墓，更加吸引眼球
香消玉殒200多年的香妃
香消玉殒千万里的香妃
让今古多少多情的人，为你弹落男儿的
眼泪
如果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
那么喀什噶尔河是怎么形成的，
叶尔羌河是怎么形成的
在这么一个极度干旱的地区
幸好可以提取倾情于香妃的所有男儿的眼泪
艾提尕尔清真寺
共同来访的女伴一律不得入内
伊斯兰教也像这清真寺的绿色
平和而厚重
我爱这里即将飘零的每一片树叶
我更爱这里树枝上刚刚挂上去的浅浅的
秋天
信徒们黑压压跪满一地
口中念念有词，表情庄严肃穆
无比虔诚的样子
这些人的面孔是那么的相似
又是那么熟悉
但如果单独相见
却又一个也不认识
白水满子墓碑
——博格达峰山腰白水满子墓碑前
在山之腰 语言和情感都显得苍白的
空旷之地 十六年一个轮回
十六年从弯曲深邃的冰窖里露出了身子
像从娘胎里又生出了一回
生命的芳龄被折断的时候
博格达峰默不作声
在洁白冰冷的冰雪下
像是经历了千年的炼狱
如今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海拔3600米 你注定要被折断
生命无法超越的高度
沿着博格达峰飘渺的曲线 高大挺拔巍峨
而你伫立的地方是那样的纤细柔弱
但无可替代 并长出一片芬芳的草地
2016年8月
大时代的微诗歌（短诗一组）
欲望
我有着高过海面的欲望
总担心这欲望被浪花打湿
倘若我呼喊
又担心被低飞的擦着浪花的海鸥啄伤
钟声
暮色越聚越浓 游客该下山了
寺院的钟声比游客的脚步快多了
它们率先抵达山下
超级月亮
月亮离地球最近的一天
月亮美丽的眼睛更大更亮了
这一天 仰慕她的情人遍布整个地球
但休想将她娶回家
2016年11月14日
雨
雨落在海面落在大地也落在花园
落在花园是为松树驱赶松鼠和蜂鸟
落在海面是为帆船奏曲渔歌
落在大地 使我终于可以在孤独中找到
天地诉说
一个人的辩证法
我久久沉思的事物不会重来
我久久领略的事物不会重来
我久久关闭的种子却会在我久久尘封的土地重新发芽
在云中久久藏匿的心事
雨水终将使它重现
世间的爱
世间的爱像灯火
它不能照耀所有的地方
它照耀的事物越多
留下的阴影也越多
比如在寒冷中我永远也捂不暖的一双手
又如那流向远方的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河流
它带走的所有的事物永远不再复返
一副鱼的骨架
食鱼者 一个标准的完美主义者
鱼肉百姓的大师
骨架完好无损 没有支撑的艺术品
加上一副没有支撑的基座
水的世界过于庞大
地球上 水的世界过于庞大
有多少人在饥渴中
他们在四处寻找水源
一个人的享乐主义
自斟自饮 不到半瓶老酒
就能将我喝醉 我倒在床上辗转反侧
妻子在家 却无人给我倒出半杯水来
我怀抱枕头拼命揉搓
直到揉出急促的呼吸
咳嗽
夜晚 我用大把大把的药丸
驱赶着我的咳嗽
就像黄昏时分牧民驱赶着回家的牛羊
我的咳嗽惊动了夜的寂静
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
我要将它锁进牧民的羊圈
清晨尚未飞出鸟巢的鸟儿
清晨 太阳还未出来
鸟儿从鸟巢探出头来
它在眺望远方的道路在阳光的照射下
是否适合它的降落
大海
海面虽有惊涛骇浪
但大海的深处一定是寂静而又冷峻的
鱼儿在自由地遨游 远离人类的傲慢
沉船
鱼类豪华的宾馆 五星级的餐饮
也曾劈波斩浪 出自人类的建构
但是 现在它静卧在那里 慵懒 麻木
常有鱼儿住宿 但不知来自何方
诗句
梦中的奔马咴咴嘶鸣
我在黑暗中拈起一根针
顺手把它缀入起伏不平的草原
羊儿在山坡
羊儿在山坡 它们在嚼着青草
白云一样的羊毛映在天空
替飞鸟歌唱
记忆之船
我的记忆之船撞破了一座冰山
为了她 为了她的快乐和幸福
我试图用海面上的波纹缝合那冰山
的豁口
时间
时钟的滴答声并未引起我的注意
我置身于群山中
只聆听马蹄踏在石块上的踢跶声
群山有群山的计时方式
一本翻破的书
一本书已被翻破
月光翻进窗内 挂在西天的月亮
像那本残书
东方欲晓 铅字褪色
清晨 发现一只不一样的鸟
清晨 我发现一只不一样的鸟
它独立枯枝 羽毛闪着紫红的颜色
它的叫声更是不同凡响
仿佛要把冬天的伤口叫破
山路
山路陡峭 我远远看到一个人
他在翻越一道山坡
留下的脚步更加陡峭
看一位画家画一只青鸟
他把一只青鸟的翅膀画得很高
这只纸上的鸟 如果没有飞离画纸
将会和人类一样继续沉沦堕落
寂静
夜空有星星和月亮
地上有萤火虫和秋虫的呢哝
溪流带着山顶的寒冷 向山下飞奔
夜风带着光的影子无处藏匿
烛光在密林中闪烁 怀着爱和眷恋
让我们纯粹的灵魂 陷入孤独和寂寞
这只可意会 无法形容
就像这初秋之夜的寂静
暮雨
黄昏时分的一场急雨
让英雄迟暮 让英雄的业绩和爱情一起
迟暮
不 他还在等待着下弦月的出现
他还在等待着清晨一轮红日的出现
他还要与整个世界对话
唠叨着落日或暮雨并不能淹没我所有
的企盼
他还将拥有整个宇宙的磅礴
雨突破了思维的桎梏
淅淅沥沥讲述着夜空的纯净
蓝色的风
青鸟在蓝天下飞过
身后追随着一群蓝色的风
为蓝色的风起一个诗的名字
再附一方简牍
思考者
在这片鸟儿被惊扰的天空
制造一道白色炫目的闪电
在这条泥沙俱下的大河上下
给鱼儿留下一湾清澈的浅渊
在这个喧嚣的世界冷静地活着
在这个悲摧的时代孤独地思考
嗜眠症
梦中的伤痕像风絮
时钟在聋者的耳根敲响
窗外
楼宇间的天空 像一块蓝布
鸟儿落在漏台一朵朵美丽的图案
有风和阳光携手掠过
我却无丝毫觉察
一缕茶香冉冉飘过眉梢
匆匆而过的列车
匆匆而过的列车
你的轰鸣 让大地经受了一次
短暂的震颤 像受孕一样
快捷的爱情
钢铁与钢铁的摩擦
唇与唇的触碰
无比坚硬下去就是无比柔软
饥渴的大地畅饮了一场无水之饮
雨后
大雨降落 天空中寒光四射
液态的子弹唰唰唰
人们被纷纷打散
雨过天晴 躲进房檐下的人探出脑袋
一眼望去 大雨的羽毛散落一地
晨光
夜晚的烛光在晨风里熄灭
海螺的闹钟将大海唤醒
太阳在顺着阶梯步入天庭
读诗
整个下午都在读邹静之
一瓶酒被我喝成了水
天黑了灯亮了 灯熄人睡
天明醒来 太阳依旧巡视大地
只是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渴
久久地留在口中
埃及莎草画
一幅莎草画 洋溢着生命的原色
画拉美西斯 画奈菲尔塔莉
画图坦卡蒙国王的亲密生活
画鸟的合欢树 画托起太阳的圣甲虫
三千年的神赐的纸张
三千年的神赐的画匠
一个法老的王朝 在弹指一挥间
倏忽而逝
坠落的梦境
深夜 梦的溪流涨满
诗句像冲击而下的鹅卵石
我随手抓起一枚
竟是自己孤独的裸体
看一位画家画一只青鸟
他把一只青鸟的翅膀画得很高
这只纸上的鸟 如果没有飞离画纸
将会和人类一样继续沉沦堕落
南京大屠杀公祭日
12月13日这一天
由动车转高铁 我从南京匆匆而过
南京的天空飘着细雨 天气阴冷
那是三十万个冤魂集体出来
讨要他们的命
2016年12月13日
悔意
心境无法用语言描述
月光大过静夜 静夜大过睡眠
所有的悔意都将在日出之前
磨出一手老茧
琴声
楼上传来弹奏钢琴的声音
我猜弹奏者肯定是个孩子
你听 琴声里还带有婴儿饥饿时的啼哭
对海男组诗《女人》迟到的回复
——是谁把死亡看得比生存更高傲
第一夜：聆听呻吟
禁欲的手臂禁锢不了我燧石上的电光闪烁
还有我宽厚的身体折叠出的潮湿的苔藓
搁浅的船儿再次扬起出海的风帆
海岸升起一棵巨树
把你的发带径直拉到二十五岁的年轮
这如花似玉的年轮 让万物静默如初
让耳朵能够记忆的植物打上落日的印记
让慌乱惊悸的小动物纷纷逃回巢穴
那么易逝的不仅仅是青春期的琴弦
在你静静等候的滇池或者洱海
我将以我原有的激情和狂热点燃你
让孤傲的紫衫像湖水一样再度开出灿烂的花朵
包裹在昨日斗篷里的死者
似乎已经唤醒了我们
结满松籽的塔松
悬垂于十月幽冥的大地
让松针开口说话 让羽毛开口说话
我怎能忍受让你独自远行
我怎能忍受让你独自归隐于滇南那莽莽的山林
第二夜：竖起手臂
我们各自生长着相距两千公里的植物
是谁发明了那极其敏感的带电的器官
唇 奶白的月光 圆润的酮体
北回归线上舒展的经纬
来自大气空间的神奇的传感告诉我
在世界的外面 在季节的尽头
我满怀一腔闯入的欲望
让更高的星星带着幽怨的声音
寒冷的风不能遏制
苦难和遥远也不能遏制
呜咽的喉咙和骨骼间的符号
在缓缓轻唤着你的名字
旋转的大地让摩羯座和处女座
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碰撞
这是你所爱 或非你所爱
神祗弥漫 超自然的风师穿越迷蒙的原野
要倾圮支撑圣殿的廊柱
尤物般的人儿呀 该怎样抵达你狭窄而又紧缩的洞箫的幽处
用你的发辫系住我有力的臂膊
解除你长发下所有的戒备
第三夜：大树作证
是什么在轻轻移动 是你隐藏在白色里的棕黄色记忆的世界
还是那群悄悄滑入你的肩头 你的胸部的
皮肤黝黑的来自大山深处的子民
你在呼喊 有谁在倾听 此时
仿佛有一位天使在最初的出发地
在你那更加宽阔的原野突然降临
披着云霞的彩衣 越过黑暗中散步的人群
越过祈祷中的大地
让你表面犹豫不定的寂静和内心燃烧不息的火焰 在一瞬间彻底绽放
有谁在此刻攫取了我 并让我的意志
突然间变得无比的强悍
我本胆怯懦弱之人 三十年的忍受尚且
不够 那就再等三十年
让我皈依于你深沉的满眸的呓语
破解你回响着灵魂和救赎 太阳和月亮
唯一的宿处
哦 模仿黑夜 模仿宇宙的翅膀
模仿灌满风的时间和栅栏
在这暮色苍茫的山坡 让一棵大树作证
第四夜：红色死亡
是谁把死亡看得比生存更高傲
生存是忧郁的 而死亡不需要
死法万千 走进去你就会发现
这里面有多么奇异
蒙着面纱的脸像红色的珊瑚礁群
在已经接纳你的白昼和沙漠
我请求与你一起进入 进入你
带着十分的不安和躁动
像个进入珠宝市场的窃贼
我不安 我躁动 我发疯
望着你白皙而汹涌的波涛和湿漉漉的
曲线
我们必须紧紧偎依
我们必须一起不安 一起躁动 一起发疯
端起酒杯 像举起干旱的土地
朝露下 我拜倒在你哺乳的身体
双膝下泛起朵朵浪花 迷惘而空朦
乳汁充盈如初升的红日
这一刻 身躯像你青枝绿叶下的一枚仅存的硕果
顺着你的枝柯像皓月一样缓缓滑落
你扬起水草一样的长发 我们相互牵手
愿你我都有一套量身定做的死
第五夜：风声鹊起
若让我相信真的有上帝
我宁愿相信上帝就是你薄如蝉翼的
上衣的第三枚纽扣
它可有可无 可以是红色的
也可以是绿色的 里面也可以是深谷
也可以是幽壑
我甚至能听到里面鼓荡着呼啸的风声
有时也像骏马在驰骋
仿佛要奔突出鲜嫩的肉体
你带着我飘然掠过你业已敞开的花蕊
像一头受惊的小兽
用碧绿的水草遮掩你幽深的洞穴
我把它当作垦殖的荒地
至今无人栖居 无人开垦
假如有上帝 那就是上帝的模样
我触摸到了那道彩虹之门
大概人世间的所有的事物都从这里说起
小到油盐柴米 大到经济宗教 密室政治
倘若大地需要恋人 那么我就是你的恋人
那是一阵鹊起的山风对山谷的依恋
哪怕是生与死的抉择 我也会在你翘起的
高傲的嘴唇上吻上恒久的印记
守望一座城的荒芜
从一幢楼房到另一幢楼房
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
踏遍城市中心的荒芜 人在巨大而无形的虚空中行走 如此流连忘返
秋季到来 春天的马匹仍滞留在绿色的
麦芒之上
那是慈母结满老茧的双手
犹如月光落在结满新芽的树枝
那些蹉跎的日子
那些风暴中蕴藏的沉默
那些孤独的人 在等待着海洋中如灯塔般的明月
日复一日 夜复一夜 耗尽所有的电力
来自金属中的碎屑击穿了黎明的曙光
有琴声悠扬的穿越时空
有在琴声中等待我的佳人
有在喑哑的鸟鸣声中等待全人类的舞曲
比山谷更深遂 比天空更广阔
有五彩缤纷的树叶像巨鸟一样降临
天地为之雀跃 人类的家园在一场狂风暴雨的废墟上纷纷倾圮
而人类本身汇集了海洋源头以及山岳之巅的力量
一路行进 一路歌唱
收集着所有来自宇宙空间的花瓣 来自金、木、水、火、土飘渺而又辽远的
洪荒
云雾笼罩 水母和八爪鱼的故乡
在古堡和陵园留下亡灵
留下寒冷的冰川
在波峰浪谷之间如祭祀者的血
如罂粟的血
在广袤的腹地 在丝绸之路的起点
在我的结满蚕丝的祖国的枝柯之上
从陆地到海洋 千年的古树
以蚕的最朴素最纯粹的名字命名一个
航海的时代
从桑树的巨大的树冠开始起锚
一路跋涉在清晨的船和黄昏的驼铃声中
豆角与黄瓜结合 生出茄子的计划彻底
落空
那就让白云与山谷结合生出大海
生出金属 生出小麦 生出玉米和大豆
让清晨散发盐的气息
让第一产业濒临冰河的边缘
让第二产业喝一杯焦糊的咖啡
然后在昏迷中死去
让第三产业在郊区的沼泽的泥泞中产出
让扶犁的手弹奏钢琴的琴键
奏出贝多芬的第四交响曲
用新鲜出炉的面包喂养嗷嗷待哺的啮齿类动物
喂养着它们的生 喂养着它们的死
喂养着它们的背叛和堕落
夜晚 大地的沉默并未影响到风的肆虐
而风的肆虐盗走了我的温暖
冷雨打湿我的眼睫
那是一株榆树对一株桑树的热爱
那是一千片树叶对于浓郁的深秋的热爱
没有深耕的土地能像道路一样坚硬
没有远逝的河流能像卷起的树叶一样
柔软
皲裂的河床在等待着我 又在拒绝着我
于是 我在一幢幢楼房、一条条街道中
寻找 找到水源
找到黑夜留下的伤口 找到一所贫困的
孤房
找到一段凄风冷雨的历程
没有灯火 没有面包和蔬菜
孤零零徘徊在自己的死亡里
在自己的死亡里写诗 在自己的死亡里
乞讨
锤子抡圆了就有四溅的火花
而火花一闪即逝 像我苍茫的诗句
国槐与侧柏并未将喧嚣的街区安静下来
月季与菊花也没有将变幻的季节安静
飞絮与花粉同时传播
爱情与泥土并蒂生长
晶莹与凛冽 洁净与浑浊
均来自灵山上一团漂泊的云雾
干涸的河床翻滚着卢沟桥下月光的激流
景泰蓝在橱窗里静默
鸽子在栏杆上徜徉
有缺失的苹果把铃声调整到高度一致
广场上的音乐喷泉有红色的裙裾荡漾
五十六个民族又新增了三大贵族
低头族 月光族 啃老族
蜜蜂不再采蜜 振动着黑色的翅膀
冰冷的牙齿在啃食着教堂上的钟声
淹死他们 淹死不再采蜜的蜜蜂
淹死新增的三大贵族
让他们淹死在永定河翻滚着激流的
月光里
你已经命名了你的市树和市花
落叶林与常青针叶林永远不在同一个
层次上
而花期超越季节和时代的
只有来自植物中最坚韧的部分
让我的手伸进你祖国繁花似锦的节日
和用鲜血和玫瑰染红的胸脯
那高大巍峨的纪念碑
你比岛屿坚硬 你比海洋博大
你有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大理石的基座
基座下有比海洋还要深邃还要宽广的
鲜血
虽历经千年永不凝固的鲜血
故去的人看不到我们
而我们有时能够记住那一个个故去的人
虽然有奴役者和被奴役者
在这个五千年的故国和三千年的都市的上空
我看到的总是有一千只鸽子 一万只鸽子
在飞翔
你一道道钢筋 一层层水泥 一块块砖头
筑垒的广厦
硕大的钢筋的尾巴刺破大地的心脏
下水道和各类网管纵横交错
形成一道道电闪雷鸣的幽壑
仿佛一叶扁舟在汹涌澎湃的的大海上
颠簸
古老的院落 幽深的古刹 千年的古柏
鸱枭的眼睛闪出鬼魂一样的幽灵
在寻觅着摇篮中的婴儿和哺乳期的母亲的乳房
而人类紧锁的门窗和高大厚实的墙
将所有觊觎者的目光彻底隔绝
浪花的步点踩在松软的沙滩
这里只能留下大海杂乱无章的脚印
犹如步步紧逼的飓风
这里有至高无上的皇帝的居所
这里有各路圣贤和神仙的居所
这里有北漂族和拾荒者的居所
瞧 那夜空下沉沉睡去的死者
那阴影下失去母爱的一声紧似一声的
啼哭的婴儿
最炽热的星星突然降临人间
像庄严的岩石 像肃穆的塔松
像天使 像秋天里空旷的空气
一只手伸进冷水 有一种湿透全身的欲望
我们已经失落了很多
我们不能再失去今夜的啤酒和摇滚
我们不能再失去古老的乐章和今夜的
星辰
在城市的昏暗的夜空下
我握住了所有人的杯子
我握住了杯子里的泡沫
隔着一堵堵墙和紧闭的门窗
我要把呼喊当成玫瑰的花瓣
在燕山和太行山交汇之处的果园
大地飘满成熟的鲜果的芳香
一千度高温加玛瑙玉石粉烧制的天目盏
让琉璃像碎纸屑一样不值分文
这种只能叫做油滴天目的器皿
它不能用来喝茶 也不能用来喝酒
只能用来把玩和亲吻
让我们一起爬上高高的城楼
让我们去亲吻那六百年的瓦当
那里集中了全城的爱 那里集中了全人类的爱 集中了油滴天目盏的辉煌的爱
永定河水已像老人的眼泪一样干枯
从红色的黎明到红色的黄昏
我总是凝视着这红色的基因
却生出了如此不仁如此贪暴成性的黑色的子孙
当暴力的水流日益流尽时
我不知道用什么还能唤醒天空 唤醒大地
谁抓住了雷电谁就抓住了真理
我被放逐的思想和诗句被无情地分割和鞭挞
但却被铭刻上永恒的金黄的颜色
来吧 扔掉那些锈迹斑斑的老掉牙的勋章
扔掉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的过于冗长的
手臂
扔掉多余的言辞和理论
把倾斜的船头重新确定方向
来吧 从人类生命的曙光中爬出
在飞湍的瀑布和飞驰的高速公路上
欢呼雀跃
扔掉腐烂颓废的藩篱和囚笼
从北部的盘山公路上盘旋而下的苍鹰和巨蟒
从西部群山的奔泻的河流中
找到这个死去的城的荒芜和死去的王国的魂灵
沿着拾级而上的城垣 兄弟姊妹
请紧随其后
在现代的花岗岩的街区拆除汉白玉的
栏杆
清空一座城市远比重建一座城市耗费
体力和时日
而摧毁一幢大厦远比重建一座大厦容易
丢弃一切为食品 为药品 为房价所伤的
痛苦
丢弃一切为白银 为石油 为金融所伤的
痛苦
丢弃一切为雾霾 为暴雨 为下水道
为汽车的尾气和拥堵的道路所伤的痛苦
让我们坚决撤掉那风雨中飘摇的脚手架
回到山坡回到草原回到森林
找回我们的青铜器 找回我们的雕塑
找回我们的纪念碑
让我们洋溢起纯朴美丽的质地
去守望这座城市的荒芜
找回我们遗弃久远的陶土
重新燃起红彤彤的燧石
烧制我们引以为骄傲的瓷器
以抚慰我大半生的苍茫与浩渺
行走在山中的遐思
碧草接着碧草 阶梯压着阶梯
巨石连着巨石 山峰缠绕着山峰
面对松荫下那阵阵团雾
你得侧耳倾听里面燧石摩擦和撞击的
声音
或急行于山涧幽谷的小径
或仰卧于平缓舒适的岩石
安之若素 发思古之幽情
畏前惧后 王顾左右
面对敞开的未来之门
你已失却当下的风景
光明之神永远只在前方
她可不似随随便便就轻易降落的秋叶
我们不能站在原处用肩膀来承接那猝然
降临的花雨
你是树的王冠 寺庙的塔尖
你是山的根系 海的源泉 天地之大神
我有秘密的暗礁把你一节一节地拔高
从泥土中挖出花朵与云彩
顺便把奴隶也挖出来 挖出所有的穷人 解开枷锁释放他们
让那些巧取豪夺者归还本应属于我们的盐 面包和蔬菜
告诉我 还有泪水和劳动者的血汗
让沁入肺腑的屈辱和饥饿
像鹰一样睥睨辽阔而浩渺的苍穹
在山中默默行走的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要让那砥砺的山石磨去我脚下的
斑斑锈痕
我所认识的柏拉图
柏拉图把太阳比喻成正义和真理的化身
从此 让全世界的人民沐浴在阳光里感受
暖洋洋的幸福
那一群被关进洞穴里的囚犯
面对着眼前的白墙 身后是一堆永不熄灭的熊熊燃烧的火焰
天长日久 那群不知白天和黑夜的人们
只能相信白墙上自己的影子的力量
是真实可靠的
他们忘记了洞穴外还有阳光的存在
还有风雪雨雾 花鸟鱼虫
挣脱锁链逃走又返回说明真相的人
反被骂成骗子和蠢夫
话得说回来 难道在太阳的照耀下
所有反应的影像也是真实可靠的吗
可怜的被绑着手脚的人和可怜的被绑着思想的人 应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存在的形式与事物的本质谁能叙述得
清楚
新的一日从日升算起还是从日落算起
大雨降临 天空迅速隐退到乌云的背后
夜的铁栏把风刷得漆黑
深陷石头的火焰把眼前的白墙照的通红
阿卡德谟学园的门口那块字牌闪闪发亮 “不懂几何的人不准入内”
那个逃出又返回的人
解释不了在外面看到的景象 只有启动 重回洞穴的模式
湖鱼被冰封在空中
库塘沐湖面还覆盖着一层冰
库塘沐湖面还覆盖着一层雪
湖鱼被冰封在空中
是湖底的植物和藻类堆积了它们
是湖面的冰和风浪堆积了它们
太阳隔着厚厚的云层
偶尔露出一副苍白的脸
像个经期失血过多的妇人
天空却显得很平静
没有任何声响
声响只来自湖上
而我听到的湖水被冻裂的咯吱声
远大于渔猎者钢钎的凿冰声
哈尔滨 圣·索菲亚大教堂
难道所有的鸽子都信上帝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广场上
鸽子比人类匆忙
它们追逐着玉米像追随着自己的上帝
咕咕声像教堂内传出的祈祷
好像要把上帝的福音布进所有的角落
当一只鸽子咕咕叫着跟在我身后时
我想对这些神灵般的鸽子说
教堂的背景还不够蓝
我也没有多余的布施
假如你能够把那咕咕的祈祷念叨得
再清晰一些 这里的背景将会更蓝
我就不会在人群中消失
并且会把那红砖绿顶的教堂和高耸入云的金色十字架
用我微薄的诗意重新修饰一番 |
发表于 2018-12-13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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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3 22: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