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征珂 于 2012-11-12 05:42 编辑
漂泊的生物圈
文/殷晓媛
（一）
诗人和衣而卧。夜半，银蚕从他笔迹里
爬出，钻出口袋，蠹空了
旅伴们的箱匣。这是个插曲。乌鸦群像稀释的云层
落在森林上空，一望月一哀啼，椴树间
便阵雨淅沥。旅途的规则是，大家关闭掉
夜行的文字，让它们躲在书捆里
成为寂静的火捻。在乔木林中所有景致
被人们的画笔认领之后，将烧尽
余下的岁月。
（二）
他每天给自己的连环画浇水。修罗场里
那只翡翠眼的猫，从书里灰烬凉透的废墟里
爬出来，晒月光，以浆果
和低飞的禽类为食。有一天别的旅客提到
他画的黑白插图，里面的郁金香山坡
越来越绿。他怕他走漏风声，连夜带着那只猫
和他的声音逃走。插图被流浪汉捡到，贴在墙上
第二天成了窗户。窗外的山坡
青翠欲滴。
（三）
他睡着，不再辩论的时候，舌头就
变成戴拳击手套的松鼠。遥远的敌人们
在灯火彼岸，被河水驻守，由他们的慷慨陈词
印成的精美铅字包裹，肌肤干燥，
思维缓慢分解。松树像冥河的船夫
划桨渡河。它敲开他们的嘴
把牙关间紧咬的坚果，吃掉
一半。他们的怀表心绪不宁地
响起来，他们在梦中的草地上
被露水滴醒。
渡船（外一首）
松山居士
对岸，有座执着的铜像
无数鲜花，以朝圣者的姿态
仰望。河流宽阔而深邃。
艰苦、磨难和献身，砌成明珠
照耀着平凡的世界。
那双滴血的手指在召唤
我需要一条渡船。
我知道，渡船
是用寂寞、热情、耐心和血肉浇铸的。
我有一个梦想。我要渡过河去。
我用刀子，切掉酒杯，剥去鸡毛。
菲儿，我死之后，请把我的灵魂
安放在铜像的身旁。
2011年6月17日
雨巷
既无丁香花，也无油纸伞
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
大锁。阴沉。锁住了
通往蔚蓝的道路
蹑手蹑脚，难以
舀到一瓢蓝天
浇灌狭窄的饥饿
必须找到开锁的钥匙，或者
一柄利斧
2011年6月15日
我和妈妈坐在光阴的夹缝里
楼兰女子
●碎心石
弟弟和几个亲戚划拳喝酒，侃侃而谈后
开始肚子疼。吃药不顶用了
妈妈指定，是从小命硬的我再次克他
摆香坛。鸡血涂在额头上
我跪在堂屋，母亲以神的名义念念有词
黑漆漆的窗子外，她将我种在猎猎风中三十多年
未明的罪自胎中带来，那就这样吧
只要雪儿这会儿不醒过来
我就再顺从一次
●卡在月亮背面的人
走在中秋之前。我说春节没时间回家了
母亲站在屋檐下，像一棵垂垂老去的沙树
她檠着最后的青色和尖刺。我没回头看一眼
路一直是这么长的，风吹黄草沙沙响
这么多年来。她是卡在月亮背面的人儿
她一直在翻来覆去撕扯我
●大风歌
黄草飞起来。小桔灯要熄了
妈妈还没来。山上小兽长犄角
绿幽幽的眼睛将人间照得像黄泉
我坐在一棵狗尾草里
衣服薄，头越来越低
等不到天亮。风很大了
那么，她一定很愧疚啊
她不曾编织一床苇席为我裹小尸体
也不曾从我骨头里种出明艳的花朵来
●念亲恩
老黄狗有一声无一声地叫唤着
我从曾裁缝家的门楣上，落下来
脐上悬淬火的剪刀
以第一声哭，孕育苦
不记得雪花，大朵小朵的
我记着你的乳房饱满
你的奶水多么甜蜜
●亲娘
坐在箩兜里看冬天。人们穿卡其布棉衣
他们和他们的狗一样瘦，那时
我还不会说话
只可以看你的脸色，辩识时辰
你要伸手抱我
“竹儿吖，吃咪咪了。”
我就知道天没黑。望着你笑
你要将我丢在烂棉絮堆里
我就闭着眼睛。一直睡
●七七四十九
望娘坡上野花开，春天覆着身体
纵横的曲径，不通幽
那时我就开始背诵九九乘法表了
一一得一，我要努力读书吖
一二得二，我要考大学吖
一三得三，我长大了要嫁到天边去吖
一四得四。我要十年八载不回来吖
●泥娃娃
如果不出钱将弟弟眼睛医好，以后上坟也不许回家
你的话掷地有声。寒风从我单薄的身体穿过去
这让我想起那年冬天，一个风雪夜
您和姨母商量
要不要送走小扫把星的事儿
泥朔的孩儿躲进门缝里
从此，只要你碰一下
我就掉一小块皮儿
●书剑恩仇录
我爱母亲跋扈着苍老
我爱杨某某养育着我的亲生女儿
我爱春天桃花开，夏天荷花开
秋天菊花开，冬天梅花开
念尘世美好，日子方可为继
譬如。今天中午吧
我也和去年辱骂过我的人碰杯了
和过往伤害相泯一笑。我一点都不难过
●梅萼插残枝
为她搓背。我看见了她的乳房
像两个空布袋。像龟裂的青花瓷瓶
像我在渝西大道中段二号楼枯萎的过程
这让我很哀伤。人至中年了
原谅我的源头，原谅我的娘亲
我该谙于夜晚，安于车辆碾碎门的声音
我还要再安静一些啊
我需养老人于终老，望雪儿于大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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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3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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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10-31 2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