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北的诗
《路灯》
午夜
空气中增加了些许雾气
路灯的光迷蒙起来
像是站累生出了倦意
它仍坚持站着
似乎向后退了几步
雾气下迷蒙的夜路
宽宽走了过去
《空山》
我上山，山泉
顺着石坡下山，一路的松迎送。
庙瓦灰白，檐角斜出乱枝
像菩萨的手撩起门帘，出来几声鸟鸣。
菩萨在小庙里笑着
笑容很旧很旧了，他还笑着。
没有了香火，他还笑着。
那么旧那么旧，一直笑着——
山上，空得那么满
山下，满得那么空
《余震》
多么静寂的午后呵
窗外，树枝在微风里轻摆
鸟儿扇动翅膀飞走，又飞回
白云落进小河，与水流步履一致
远处操场，几个孩子乱作一团
他们脚下小小地球，转来转去……
一切仍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静坐阳台，掐着自己的心跳
它来自那些无声运动着的
事物的余震
《玻璃》
玻璃。是固态的光
光可轻易穿过玻璃的身体
那些年，母亲每天为我擦干净灯罩
那么多挑灯苦读的夜晚，特别明亮
万物都住在玻璃里
转过身，于玻璃镜中
我看到了我，我整理了我
——哦，是光整理了我
这易碎品呵！是谁打碎了它
一地玻璃碎片，拢起来
再也不是先前的方，或圆了
一地碎片，一地光的利刃
抓一把紧握手心——
多么钻心的疼痛，光刺进肉身
松开手，光从心脏内带出了什么
让你看清
血的颜色
《冬日，下午五点钟的小城》
太阳西斜。
人民路边教堂顶十字架的阴影
落在人民路与迎宾路交叉口
两个十字重叠，恰巧吻合
此刻，路口回赶的人群涌动
头顶高压线上聚集着密匝的鸟
欢快的叽喳声，啄食着人的耳孔
太阳落下去了，天色暗了下来
路口的人群，高压线上的鸟群
顷刻散去……
人和鸟各有去处
一粒粒霜尘，找到了人世的冷，或暖
《冬日帖》
天寒地冻
一些不耐寒的生命
消失得悄无声息
它们空出来的地方
填满了薄薄的阳光
《外面的夜》
外面的夜，是神祗巢穴般的爱
灯火在地，星光在天
草木，飞禽，走兽，各归其位
爱里有珠穆朗玛，大海，与尘埃
蚂蚁的梦，鹰和豹子的梦
夜来香在开，梧桐叶在落
雾气上升，露珠下垂
一切如常，一切如常地悬空偷换着概念
——如果醒来，我们并没有分别
只是相互又送了一程……
《老屋》
老屋是老父亲
贫穷年代紧握的手
手心紧攥一趟儿女
一拳扎在平原上
现在，骨质疏松了
拆屋建楼的那天
父亲眼角噙着泪花
老屋梁柱是根上好松木
我请了一个好手艺木匠
用它制成了
新楼的正门
《飞翔》
天色渐暗。淡淡的远山像一撮撮
香灰，风一吹便会散去
庙堂里菩萨在笑，烛火也是
他们的笑，是一句密语
蝙蝠悬在梁上。倒挂的旧僧衣
被越发暗的天色，染得更黑
已入夜。蝙蝠开始苦行——
一滴墨，落入一桶墨 |
发表于 2018-12-23 13:15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8-12-23 17:19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3 20: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