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首诗中浮出的记忆
——读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诗《泰坦尼克号》
阿依古丽
一
“记忆是我们的力量。在它的庇护下,我们的语言才终于没有像找不到树和墙可资攀附的常春藤一样地自己纠缠在一起(切斯瓦夫.米沃什语)。”恰被诗人言重,在这个冷雨滂沱的冬日,我一遍遍地读米沃什的诗《泰坦尼克号》,仿佛被唤醒,曾经湮没在记忆中的电影画面一幕幕重新回到我眼前,诗中所包含的历史记忆也蜂拥而至。于是,我接受诗人的召唤,奉命出发,敲动键盘,开始履行诗人对我的委托。
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诗《泰坦尼克号》是对20世纪人类所遭遇的重大灾难之一泰坦尼克号沉没事件的重申、还原和见证,将重点书写落在了《泰坦尼克号》沉没之前的许多细节和之后社会所表现出的对死亡毫不宽容的态度上,由此衍生之包括人类命运在内的社会学、历史学思考。海难发生后,最著名的是康拉德在媒体上公开发表的言论:“不赞成陪伴溺水死亡的音乐,但愿泰坦尼克号乐队在平静中得救,而不是在演奏的同时乐手们的生命被大水吞没——无论他们演奏的是什么乐曲,这群可怜的人,违心地被大水淹死,从一个出了漏洞、不可救药的大水箱(你花钱买票进入)下沉,这是在毫无英雄气概可言,比起吃了从食品店里买的坏三文鱼、在腹痛中平静死去,没什么差别。”康拉德的言论至今看来的确有失公允,显得偏颇和自私。康拉德是水手出生,大半生岁月漂泊在大海上,因身体原因,才回到陆地定居,开始创作小说,并以海洋题材小说成名,对在海上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求生深有体会,活着,活着,还是活着,是他大半生水手生涯刻下的烙印,面对泰坦尼克号上穿着晚礼服演奏圣歌安抚遇难同胞的乐手高贵的死亡方式,康拉德表现出一种冷漠、与诗人米沃什饱含深情的悲悯情怀相悖,也实属正常,我们生活在一个热爱的人与厌恶的人共生的世界中,又如何能阻止那些倒行逆施?但诗人米沃什在诗中还是忍无可忍大声疾呼:“什么都保护不了他们吗?有过什么东西提供过保护吗?无名又毫不宽容的死亡,能避开吗?”如此质询,并非诗人的鲁莽,更何况诗人米沃什一生严谨、自律也从没有鲁莽过,那是康拉德有失对遇难者生命的尊重和怜悯,这实在不应该发生在当时已经蜚声英国文坛的作家康拉德身上,这才是诗人米沃什怒发冲冠的缘由所在。
在这首诗开篇的叙述中,诗人米沃什还罗列出了发生在20世纪的重大灾难事件:约翰斯顿的水灾、旧金山的地震或者中国的水灾......
阅读起始,我的目光就阻滞在“中国水灾上”,许久没有移开,这五个让我瞬间陷落在沉痛记忆中的汉字,牵制着我的阅读。在花园里散步时,一些少年时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河南驻马店大水灾中,一位老人坐在木盆里,在洪水中漂泊,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来临,她没有恐惧,也无所恐惧,因为她已身处在巨大的恐怖之中,她在死去的生畜和溺亡的尸首中间漂浮......老太太后来得救,幸免遇难。这位幸存的老太太是我爸爸的同事孔妞的母亲,这个情景永远地印刻在我的记忆里,准确地说是一次对我年幼生命的重大伤害,那时我刚刚10岁,在新疆石河子农八师的军垦农场正是一位茁壮成长的少年,一把无形的明晃晃的大灾难的刀刃划伤了我的少年,我第一次认识了人世的苦难,正是那场骇人听闻的河南驻马店水灾,让我在无忧的少年时代打了一个寒颤。这件事是爸爸告诉我的,在此我要感谢爸爸,让我很早就认识了人世的苦难,乃至在之后的几十年中有勇气和能力从容地面对苦难,并安然度过。如今我爸爸、那位幸存的老人和孔妞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我因为阅读一首诗,我的亲人、我的乡人突然复活在我的记忆中,多么有力量的记忆啊!“没有一种记忆比受创伤的记忆还要深刻”这是诗人米沃什说的,好像也是说给我的。暨此,《泰坦尼克号》一诗就社会学和历史学意义而言,难道不是送给我们的弥足珍贵的礼物吗?
二
我在诗人米沃什的引领下,借助他的叙述和诗中的描写以及他雄辩犀利的议论口吻,行进在诗拓出的宽阔之中,这些只属于米沃什的社会学、历史学思考,对人、事、物进行了实事求是的丈量、称量正是这首诗成功的光芒,诗人太阳般照亮了我,也站在那些诗句上。米沃什是他诗学思想的实验者和实践者,这首诗也是如此不折不扣满载米氏诗歌永不妥协的执拗,正如诗人自己所说:“诗歌,即使其题材与叙述口吻与周围现实完全分离,要是一样能够顽强存在,那是令我激赏的诗歌。有力度的诗,或是一首抒情诗,其自身的完美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一种现实。”诗人的主张,诗人的洞见,诗真的是被动到来找到了诗人米沃什的吗?谁赐予了诗人米沃什这样的礼物?读米沃什的诗时,你会不知不觉中明了他,一个男人的心思和他面对诗歌的野心。:“正是那种尽力捕捉可触知的真相,在我看来才是诗歌的意义所在”;“既要认清事实举足轻重,又要拒绝诱惑、不甘制做一个报告员,这是诗人面临的一个最棘手的难题之一。诗人要巧妙地择取一种手段并凝聚素材,与现实保持距离、不带幻想地思考这个世界的种种。”诗人米沃什生前绝少谈论他的诗歌主张,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期间,他也从不给学生讲授诗学和怎么写诗这些诗人们喜闻乐谈的话题,米沃什在美国的教职生涯采取了与他的好友、同是流亡诗人的布罗茨基截然相反的策略。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极少读到米氏关于诗歌写作方面的论述,不是我孤陋寡闻,就是米氏过于律己、严苛了,难道不是吗?文章到此,也许你开始明白诗人米沃什为什么要在耄耋之年对已经过去70多年的泰坦尼克号沉没事件重新研究、挖掘,以诗为证,厘清真相了吧?这是米氏风格最典型的案列了。
米沃什的《泰坦尼克号》一诗的写作时间是1985年,地点是美国的伯克利,诗完稿至今已经有30多年,而泰坦尼克号沉没距今已经100多年,是这首诗勾起了我的记忆,遥远的时间和空间的穹隆在我复活的记忆中瞬间倾塌、消失,诗把这次海难重新带回我的书房、我的生活中,让我多日来寝食难安,这样的体验多么神奇!
而好莱坞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也在1994年拍摄了同名大片《泰坦尼克号》,影片显得避重就轻,笔者至今的印象中也只是一场浪漫的爱情传奇,放荡不羁的穷画家杰克与富家少女罗丝的爱情,影片中的爱情与海难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我说的足够远,就像爱情是电影主题中放大的特写镜头,而海难只是虚拟的背景和站在遥远处的衬托一样,又仿佛海难只是一场爱情绝唱的复调,有点荒诞,有点轻飘,有点远离人类良知和德行中我们所期待的最美好的那一部分.....电影有点无视海难惨烈的事实,对海难真相轻描淡写的处理方式,电影在犯罪,也彻底失去了史料的价值,以此迎合观众的趣味,以此避开极端挑衅的社会舆论,让观众陶醉在爱情中,被一场爱情的绝唱麻痹,这是政治家惯用的伎俩,也是商业的本质,血淋淋的资本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事实也正是如此。该片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效应,蝉联了国际电影的很多奖项,是一桩商业大片的成功案列。如此辉煌的佳绩,却在如今已经没有人再记起这部影片了。难道不是吗?
米沃什的诗《泰坦尼克号》的命运却与这部同名电影截然相反,即使诗比电影的诞生时间要早11年,却有着超越电影的顽强“生态系统”,诗的生命在这个“生态系统”中倔强地生长,它的根系向大地延伸,它的枝叶在空间抵达着我们仰望中的高度,这不能不说是诗的成功,也是诗人米沃什毫不妥协的明锐洞察力的成功,诗人的“看与描述”使1912年4月15日泰坦尼克号沉没这个日期都变得有意义起来,且永远不断地提醒读者,人类的邪恶与伟大总是掩藏在事实的深处。
“他们怕什么呢?为什么报纸上出现啊啊啊的长吁短叹,各种委员会、质疑、街头歌谣、小册子和一个不详又伤感的传说?谈泰坦尼克号,一个时代的终结吗?”诗人在向灾难发问,向施政者质询,向不良媒体的操纵者发难,诗人米沃什仿佛也在提醒所有与这首诗相遇的读者:你们最终必会与我成为亲密的伙伴,必会与我一起遇难、感同身受,必会与我一起替遇难者和幸存者说,必会与我一起向时空中奔跑,与我一起俯身抛出人类最有力量的声音!
没想到,我幸运地做了这其中的一个,与诗人结盟。
三
《泰坦尼克号》一诗的起点,米沃什站在一个令读者仰望的高度上,以恢弘的气势和足够分贝的声量高声喊出的诗句,也如醒世箴言一样,横空掷来。那是因为诗人肺腑中生长着的火山——那些遇难者和幸存者共同聚首的火山终于岩浆一样经过诗人的生命并转换成诗句喷薄而出.....
“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越来越完美。
直到建造出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轮船。
她的功率,五万马力
(想象力呈现出一个庞大的马队,
五万匹马拉动金字塔般的战车)。”
在人类欲望日益膨胀的世界中,人类是自己灾难的制造者。尘世中灾难始终发生着,从来都没有停息过。因为人类的欲望从来就没有减损过,我们的星球何以求得安宁?在所谓的人类的终极归宿中吗?
不,当然不是。
还是来到与遇难者和幸存者的目光、耳朵平行的高度上来吧。诗人米沃什不加任何渲染,用干练的白描手法速写了遇难前的泰坦尼克号,诗人说当时的泰坦尼克号像宏伟金字塔的战车一样行驶在北大西洋海面上,仿佛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诗人的语言高度概括,也简练快速的将泰坦尼克遇难前的场境呈现在读者面前,闪存在读者的记忆之中。且笔者认为诗人米沃什是从史料记载、和商人们招摇渲染的广告伎俩中提取了精湛的诗句,依据是温.克莱格.韦德写于1979年的《泰坦尼克号:一场大梦的终结》和幸存者约翰.泰耶尔的访谈。这段诗的描写十分精彩,寥寥数语,将泰坦尼克号还原的十分逼真,让人难忘。
“大船出发做第一次航行,
报纸上又大又黑的标题宣扬
永不沉没的宫殿航行在大海上。
几百名仆役准备好,招之即来,
多出的厨房、旋梯、发廊,
所有大厅有电灯照明,如同白昼,
乐队频频奏出新式爵士乐,
满足穿晚礼服的太太老爷。”
四
此时正是江南的寒冬,数日冷雨滂沱,太阳早已被铺天盖地湿冷的连阴雨埋进厚厚的云层,心境自然不好,读这样一首诗显然不合时令,抑郁、空茫、虚无,这些情绪轮番袭来,让我绝望,但我依然坚持着,我相信坚持是有力量的,即使阅读和思考都进行得异常艰难,即使读完此诗,我也在20世纪的世界史中走了一遭,做了一次世界史的快速补给。
在诗人的引导下,我甘愿经历这样的苦难,我进入诗人,聆听诗人,理解中,无以言之的幸福感也产生出来。一个生活中容易满足的女人,在诗中却长久地难以满足,此刻,这样的沮丧顿然消弭,她的幸福就这么简单。“诗歌,即使其题材与叙述口吻与周围现实完全分离,要是一样能够顽强存在,那是令我激赏的诗歌。有力度的诗,或是一首抒情诗,其自身的完美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一种现实。”沉浸在聆听后产生的幸福之中,对诗人理解和默契正是在这样的聆听之中建立起来的,这也正是一次有效阅读的开始。我的执著也许正是对诗人米沃什执拗的回应,更是对已故诗人米沃什最真诚的致敬和缅怀。
诗人米沃什曾说:“自己是一座‘满是妖魔的城市’,这样一座‘城市’需要哲学和宗教的读解,需要西蒙娜.薇依和列夫.舍斯托夫的启迪。无论是传统的还是实验的抒情诗,对诗人来讲,都无法满足他的智力需求和他对历史经验表达的需要。他需要一种混合的风格,能够同时容纳思想、说教、叙事与抒情。”而《泰坦尼克号》一诗正是诗人米沃什的这一诗学实验之一,严格意义上说,《泰坦尼克号》不算一首完整的诗,更非诗剧,也不是诗人浩繁诗作中最好的诗,而正是这样一首诗,诗人将我这位远在异国的读者紧紧拉到了他的身旁,他此时已离世近15年了,准确地说,是离世15年后的米沃什将我紧紧地拉到了对这首诗的阅读之中,我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有他的诗集《拆散的笔记本》,这样的际遇从没有发生过,难道此刻我被诗人赋予了一种使命了吗?
受命也是必需的。这首诗的开头和结尾都有大篇幅的叙述文字,我在阅读中却丝毫没有觉得是负担和累赘,而是感到如此新颖的创造是必须的,是诗人米沃什所独有的,诗人意味深长的议论口吻也十分独特,放射出语言的光芒,即使这束光芒是借助译者投射到我的阅读之中,只是月光,却并非阳光般的自身之光,至少不完全是。
五
“平安无事,世界走在康庄大道上。的却,还是时时发生灾难,例如......”
切斯瓦夫.米沃什怀着巨大的悲悯在诗的开篇中用大篇幅的叙述文字回溯发生在20世纪的人类灾难,诗人带着读者走向历史深处——那些无法忘却的记忆之中,人类无法承受之重:“约翰斯顿的水灾、旧金山的地震或者中国的水灾、日俄战争、马岛战争....诗人在叙述中雄辩家一样声如洪钟、掷地有声地告诉读者:“我觉得,即将发生的灾祸,作为事件,不仅会使世界揉揉眼睛苏醒,而且会强烈唤醒世界,从此给世界带来一种迅速加快的推动,带来的满足和幸福却越来越少”。诗人的口吻在抨击无限膨胀中的西方工业资本主义对人类幸福的灾难,也正如泰坦尼克号海难一样。接着诗人说:“在我看来今天的世界是在一九一二年四月十五日苏醒的”。笔者也要说我国是在1975年河南驻马店大水灾和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中苏醒的。1978年我国的改革开放,是在绝望中杀出的希望。一个东方古国数十年在昏庸愚昧中沉睡,之后崛起的动因也有幸被诗人米沃什言重。
据史料记载,1975年河南驻马店大水灾和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使我国中央政府在惨烈的灾难面前痛下决心,实行规格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并果断作出结束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在之后的几十年中,直到改革开放40年的今天,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当代文学对这段历史的沉默令人匪夷所思,这仿佛也应验了米沃什的话:“若是触及现实,凑近现实,诗人的口恐怕连约伯的抱怨都发不出:与行动相比,一切艺术皆一无所是。”
一切艺术皆一无所是。诗人米沃什揭露了文学艺术的缺憾,是相对于残酷的现实而言,是相对于不媚俗、不俯首帖耳、不敷衍趋势地唱赞歌而言。历史上的伟大诗人是人类精神的丰碑,必是永恒的存在,虽然历史总以血淋淋的面孔站立在曾经的时空中,做一个有良知的人,不忘却,就是警醒;勇于面对,就是向历史上的错误忏悔。诗人米沃什的诗《泰坦尼克号》如此,我以下录入的1975年河南驻马店水灾史料,也是如此,也许这样的呈现并不是最好的形式,但却是对20多万遇难亡灵必须的告慰,也以此祭奠,送上我最虔诚挚爱的祈愿:“平安无事,世界走在康庄大道上。”
1975年8月初,一场台风引发了河南驻马店地区历史上千年一遇的特大暴雨。河南泌阳县境内汝河上游的板桥水库水位暴涨。板桥水库大坝,位于多灾贫困的河南驻马店地区,三门峡水库大坝之西南,是大跃进的产物,工程质量粗劣,又无正常维护,至灾害发生时,17个泄洪闸只有5座能开启。水库管理人员在没有得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不敢大量排水泄洪,而外地区石漫滩水库的大量洪水急骤流入板桥水库,加快了板桥水库水位暴涨的速度。 8月7日19时30分,驻守在板桥水库的34450部队军内的通讯设备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急电称:“板桥水库水位急遽上升,情况十分危急,水面离坝顶只有1.3米,再有300毫米雨量水库就有垮坝危险!仅仅7个小时后,8日零时20分,水库管理局第二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急电,请求用飞机炸掉副溢洪道,确保大坝安全。 可是,同第一封急电一样,这封电报同样没能传到上级部门领导手中。40分钟后,高涨的洪水漫坝而过。水库管理局第三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告急电,并开启尚能移动的5扇闸门,此时水库已经开始决口。凌晨4时,当地驻军冒着被雷劈电击的危险,将步话机天线移上房顶,直接在房顶上与上级有关部门取得联系,报告了板桥水库险情。同时,为及时报告水库险情,让下游群众紧急转移,在无法与外界沟通的危急情况下,驻军曾几次向天空发射红色信号弹报警。可是,由于事先没有约定危急时刻的报警信号,下游群众看到信号弹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8日凌晨,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冲出板桥水库的决口,以每秒6米的速度夺路狂奔,铺天盖地的向下游冲去。仅仅6个小时,板桥水库就向下游倾泄7.01亿立方米洪水,洪水至遂平县境内时,水面宽10公里,水头高3—7米。昔日人欢马叫的遂平县城,顷刻之间一片汪洋。沉睡在梦乡中的人们,在浑然不觉中被埋在水底,变成水底的冤魂。 洪水铺天盖地向下游奔腾而去。所到之处,水库垮坝,堤塘决口。决口的洪水与上游来水合二为一,汇合成更大更猛的洪水一路狂奔,劈头盖脑地淹没了广大的城镇和乡村。这次特大水灾使2000多万人受灾,打捞到的尸体10万多具,后续因缺粮、感染、传染导致50多万人发生疫情,因病死亡14万,这次水灾共24万多人死亡。
从一桩沉痛的史料中回来,我掸弃满身的污尘,这些曾经的历史的污尘,它是属于我的,这是作为中国人,必须要承担起的耻辱,不能忘却,以史为鉴。
六
重新回到阅读中时,我在诗人带领下震惊于诗人的看到,愤怒于诗人的愤怒,灾难的历史情形如此相像,在这首诗中是巧合吗?远没有这么简单!诗人不无遗憾地说:“......虽然搅动了昏昏欲睡的世界,却还不足以阻止世界反回沉睡。”
诗人看到了什么?
“泰坦尼克号头等舱定制了镀金的楼梯把手和印度的手工编织地毯,白星公司却没有给了望员配备望远镜;1912年4月那个寒冷的夜晚,泰坦尼克号处女航时和冰山发生死亡之吻;很多大西洋上的船只都收到了求救电报。加拿大太平洋公司的圣殿山号、卡纳德公司的喀尔巴阡号、俄国货船缅甸号,还有法兰克福号、弗吉尼亚号……都在加速向出事地点赶来。例外的是,就在离出事地点18海里外的不定期客船加利福尼亚人号的收发报员则在这时关掉电报机睡觉去了;泰坦尼克号的救生艇设计得很结实,但是船员们不知道这一点,结果可以搭载1178人的救生艇,只上去了651人,还有一些人是跳海之后被救上救生艇的;到凌晨1点40分,最后一艘折迭救生艇被放下海面。船上的乐队陪伴着乘客,用音乐安抚着这些注定要在几十分钟后死去的人们,乐队一直演奏到最后一刻。面对生死抉择,有些人选择象绅士一样地死去,富翁古根海姆穿上夜礼服,即使死去,也要死得象个绅士;来自丹佛市的伊文斯夫人把救生艇座位让给一个孩子的母亲,而白星公司主席伊斯梅则抛下他的乘客、他的船员、他的船,在最后一刻跳进救生艇;泰坦尼克号上2208名船员和旅客中,只有705人生还,其中1000余人是穿着救生圈被冻死的...... ”
这是电影《泰坦尼克号》无法向世人披露的事实,诗代替诗人肩负起使命,代替诗人接受了遇难者和幸存者们神圣的赐予。诗说出的,也正是诗人要说的:
“......
然后是水面上呼喊的回声,
千人求救的呼唤。从远方飘来,
目击者说,像夏天蟋蟀的乐队,
起初声音大,后来逐渐微弱,
一小时后沉寂。它们没有溺水,是冻死,
披着救生衣凫水。他们死去了,人数
是一千五百二十二。还有一些在轮船航路上
被发现。例如一个妇女的遗体,
在帆下快速漂游——风吹起她的睡袍。
......”
这是泰坦尼克号乐队演奏的圣歌歌词:
慈悲和富于同情的上帝,
怜悯的看看我的痛苦;
听听悲哀破碎的灵魂
俯趴在你脚下悲叹......
救起落尽凶猛大水的我,
让我双眼仰望上苍——
正义和神性的救护,
平安和永恒的真爱。
姑且作为一种纪念、一种见证。
完稿于 2018—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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