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记
1、
骨廋如柴,指向的是
长度:以柴禾自比
以木头的纹理自比
她拖曳着自我,像拖曳着
一艘尾部焦灼的木船
滑向那不可预知的目的地
为此,木船又被修改成了琴
那偶尔为之的神迹 也必须
在琴谱里虚度光阴
后者与之类似,只不过
用皮肉的客观现实
指代骨头 狠命去拓宽
那个被称作“边界”的词汇
不知疲倦 亦不知梦与醒的界限
而语境则等同于橡皮泥和水:
“处方则方 处圆则圆”
介于两者之间的铜镜:心被掏空
(路过的人 用“通宝”或散于其上的指纹
委婉地完成了它的命名)
2、
“马”,非马
作为一个明晃晃的具象
这匹周身据说没有任何杂色的马
混迹于所有的马群中间
人整理思绪 走向马群
就像走向黑夜 走向
地平线
她不会感到惊惧和慌乱
她用焦尾琴的乐音抚平自己的心伤
“广陵散”的指法被了然于心
就像多少次地走向铜镜一样
那面篆刻有前朝风尘的铜镜里:
“杀马特”的形象横亘于此
她在太阳的反光里陷入昏睡:
“香喷喷的果物 亮丽的翅翼
和大地的芳香”
也只有在马的嘶鸣里
才开始——醒来
3、
一支烟被吸尽 烟头的火芒
还试图做着挣扎
推杯换盏的喧闹里,酒水
像荒漠般广阔且沉默
像所有的堂吉诃德都渴望勇气
与决斗 渴望巨人
烟头似灼热的荒漠同样渴望行人
而“虚构”的力量深不可测
没有任何人可预先做出判断
以及 行为的标准
让占卜师和预言家感到汗颜的是
他们的龟甲完好无损
包括他们手中的香烟
火活着,支撑着火的形体活着
荒漠的延伸却不会中止
“下肚的美酒与美食索然无味
而大地的芳香,依旧四溢”
神迹,也依旧表明神的来访
像酒席间,大腹便便的现代人
弹落轻若霜雪的烟灰
4、
刀若雪 时间的具象
被抛下
在黄昏 凝望夕阳
就是在凝望
前世今生的时间的雪片
那喷薄如利刃的光穿过漫天飞雪
到达她咽喉的时候
她彷佛听到了断续传来的哀乐
看到了无助
此时,炮竹的声响和转瞬的光亮
扩大如整个的天际
它们绽放、呐喊并且幻灭
最终,驶向那片无序:
鼓匠们沾满乡音的腔调 与
重逾千斤的唢呐
(在她的头顶漂浮)
她感到满足:时间的雪片
在脚下渐渐地融化
蛇从枯叶间抬起蛰伏了一冬的眼神
为乐音而凝视她
5、
对于山峦,每个人都该
心存敬畏 像敬畏脚下寸许的土地
我明白 与山的距离越来越近
面对“道成肉身”的默然
典籍都难以辨得清楚
化身成人的神明呐,笑而
不语 管它是山走向我
还是我走向山
工业文明的轮胎载我驶向隧道
驶向山的心脏
光与暗在刹那间完成了交替
绵延的荒芜一度使人窒息
像驶出隧道时所面对的群山:
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的鸟,
我看着它时,它也在看着我
看着雕刻在隧道墙壁上的故事
为此,它知道了自己子孙们的命运
知道了那个叫做“帝辛”或者“纣”的人
知道了烧在纣身上的火
也知道了那个弹奏焦尾琴的女人
一曲终了,满地都是中途掐掉的香烟
抽搐的火星像北方夜空中的星斗
孤独而自由
于是,它迅速地隐去
连同那些看到的故事 都化作
一面光滑的铜镜 像水面一样平坦
一个人,骨瘦如柴
对镜自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