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卷了整个村庄
冷风被冻僵，凝固在
屋角那棵洋槐树上
老槐树是爷爷亲手栽植
我曾擎着衣裾，站在树下接槐花
堂前的火盆里，栗炭烧得正旺
却怎么也融化不了父亲双腿上的冰
邻里的老人们围在一起，欢声笑语
父亲低垂双眼，睡意昏沉
我从不抽烟
却点燃一支黄鹤楼
让历史在指缝间流走
袅袅的烟雾之中
我看见爷爷拄着拐杖墩地怒吼
池塘里有一座雕像
屋檐下也有一尊
晶莹剔透的倒影里
有过去的我，有未来的我
却找不到现在的我
准会有足够的时间
医治这蚀骨的偏头痛
准会有足够的时间
让右眼睑不再频繁地跳动
屋顶的炊烟变得扭曲
昏黄地折叠成一道门
看不清楚门的那边通往哪里
是天堂，还是地狱
只知道门的这边
是皮家岭
我很庆幸，在这样的日子里
回到皮家岭
回到离昨夜的梦
最近的地方
池塘边的山岭在摇晃
山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
霰雪并不均匀地撒在树梢上
铸成一只巨大的钟
一只野猪拖着瘦削的肚皮
在雪地里奔跑
然后没入山洞
那山洞隐藏在地底
或许是数千年前，坍圮的王陵
小径在乱石间盘旋
拨动了已经死亡的时间
我记得，在很久以前
我对这时钟的图案
早已经熟悉，熟悉它的一切
黄昏，清晨，午后，深夜
而现在，我却不认识它
我不喝酒
却向祖龛上斟了一杯
酒的香气在冬日里凝聚
就像时间被冻结
只有爷爷的眼神
还在凌厉地闪动
远处的荒原慢慢沉沦
野火的灰烟，在暮色中升腾
熏黄了一地白雪
那蚀骨的偏头痛，茫然谛视着
这一片寂静
大伯的第二个儿子
一身酒气
赶着一群鸭子归来
2019.1.2 |
发表于 2019-1-20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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