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时候,看到不少普通的旧体诗词爱好者,羡慕那些高高在上的会长、主席、秘书长、主编、顾问之类当下被著名的大家巨子,甚是感叹。说实话,真正羡慕的不是那些人的旧体诗词作品的水平达到了划时代的高度,而是羡慕那些人手中的权力。他们站在那个位置,无论是发表作品,评奖获奖,都具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而普通作者,师出无名,在熟人时代,名字比作品质量还重要,你想一举成名,便是一种遥远的黄粱梦。说到底,仍然是一种权力崇拜,是文人的劣根性及奴性。一直就抱着为名忙、为利忙,死而无憾的态度。
好像在说,那少数被著名的大家巨子就是正宗的台上的演员、明星,而其他人则是我命名的旧体诗词票友,简称诗词票友。而下面我要说明的是,本质都是一样的,皆为诗词票友,谁也不比谁强,两宋以下近千年,几乎已没有了演员、明星,皆为票友。
诗词最初是用来演唱的,就是到达顶峰时,也是可以拿来演唱的,宋词自不必说。如果不能演唱,唐人就不会留下旗亭画壁的故事。即便慢慢变成文人诗词不演唱,还是能被大多数人理解和接受的。因为那些作品是和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
都知道什么事业都是沿着传承、发展、创新这条路前进的。所以元人留给后人的是散曲和杂剧,明朝留下来的是戏剧和小说,清朝是发扬光大了小说。诗词的情况呢?金朝人搞了个平水韵,元人不屑,明初官方提倡继承元曲元韵,但被食古不化的风气所淹没,平水韵作品占了上风,却不知道谁代表了明人的最高成就可以和前人媲美。到清朝,平水韵一统天下,诗词更是一落千丈。清朝有人一生写了上万首诗,超过了宋代陆游,但成就呢?到今天仍有许多大权在握的诗词票友继承明清平水韵的衣钵,把包装做到极致,不管与时代是否脱节。相信百年后,人们评价现在的诗词票友,仍然是和明清划等号的。
我国的四大发明何其伟大,仅说火药,如果只用于婚丧嫁娶,开业大典,皇帝登基,土枪土炮,永远是悲剧。西方的炸药一出,我们的火药就小巫见大巫了,列强炸开了我们的国门,我们的火药却打不退侵略者。只传承,不发展,不创新 ,哪来神舟N号,飞天永远成了做不完的梦。
兄弟姐妹们,大可不必自惭形秽,在诗词的空中花园里,我们都是票友。将来我们连古代的无名氏和生平不详的诗词作者也不如。每个时代都有大批炒作的人,都不乏逆时代潮流而上的人,不择手段的做派只是为了当时一个被著名而已。
下面我抄一段朱光潜先生的美学论文,有兴趣的票友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启发:
联想意义也最易误用而生流弊。联想起于习惯,习惯老是欢喜走熟路。熟路抵抗力最低,引诱性最大,一个人走过,人人就都跟着走,愈走就愈平滑俗滥,没有一点新奇的意味。字被人用得太滥,也是如此。从前做诗文的人都倚靠《文科触机》《幼学琼林》《事类统编》之类书籍,要找词藻典故,都到那里去乞灵。美人都是“枊腰桃面”,“王嫱、西施”,才子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谈风景必是“春花秋月”,叙离别不离“柳岸灞桥”;做买卖都有“端木遗风”。到现在用铅字排印书籍还是“付梓”“杀青”。像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它们是从前人所谓“套语”,我们所谓“滥调”。一件事物发生时立即使你联想到一些套语滥调,而你也安于套语滥调,毫不斟酌地使用它们,并且自鸣得意。这就是近代文艺心理学家们所说的“套板反应”。一个人的心理习惯如果老是倾向“套板反应”,他就根本与文艺无缘。因为就作者说,“套板反应”和创造的动机是仇敌;就读者说,它引不起新鲜而真切的情趣。一个作者在用字用词上面离不掉“套板反应”,在运思布局上面,甚至于在整个人生态度方面也就难免如此。不过习惯力量的深广非我们意料所及,沿着习惯的去做,总比新创较省力,人生来有惰性,常使我们不知不觉得一滑就滑到“套板反应”里去。你如果随便在报章杂志或是尺牍宣言里面挑一段文章来分析,你就会发现那里面的思想感情和语言,大半都由“套板反应”起来的。韩愈谈他自己做古文,“惟陈言之务去”。这是一句最要紧的教训。语言跟着思想情感走,你不肯用俗滥的语言,自然也就不肯用俗滥的思想情感,你遇事就会朝深一层去想,你的文章也就真正是“作”出来的,不致落入下乘。
反正是,发展和创新是一件非常痛苦和艰难的事情,真正要在文坛上占一席之地,成为真名人,必然要奉献出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只好步被著名的大家巨子之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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