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书(组诗)
⊙虫草
夏天
事物们专注于热烈地生长,却忘记了
发芽时的想法
一些豌豆开出了葵花
一些白杨结上了桃子
一个虫子刚一打盹
就长成了一根草。夏风柔软,而虫鸣青翠
一个人刚坐下来,就长成一座最小的山
挡在另一个人必经的
那条路上
⊙午睡
被院子里的一阵阳光吵醒
阳光落在叶子上
有清脆的响声
一小部分爬上窗台,举着小锤子
在玻璃上叮叮当当地敲打
大部分阳光正在往山那边走。它们微笑着
和草们一一握手,拥抱
说再见
阴影里的那一墩苦蒿
扭过头去——
他想哭,但找不到哭的理由
⊙停电
我把自己彻底交出去
交给风
交给一首诗——
分行,停顿。间间断断地描述
把黑暗交给更遥远的黑暗
就这样。我希望再次亮起来的
是一盏闪烁的油灯。就像
世界刚刚开始时那样:昏暗,细腻的光
拥抱着母亲朴素的背影
⊙事情
一片云来了
一片云散了……
云的事情,谁知道呢?
来得未必要来
散的也未必真散——
它在另一片天空重新聚合
还是那片云。只不过
薄了一点点
淡了一点点
远了一点点
只不过
从浙江跑到了甘肃。从青海
跑到了湖南
⊙头像
海的蓝和天的蓝
有细微的差别。穿红裙子的女子
双手遮脸,从指缝里看天
低处有风,高处有阳光
她似乎并未注意到——
此刻,一朵云与她相遇。另一朵
刚刚与她擦肩而过
⊙伴奏
音乐学院门口
一个小伙子弹着吉他唱歌
坐在对面水泥台阶上的
姑娘,歪着头倾听
此刻:落日浑圆,高原古朴
树木勾勒着苍茫
来往的行人
像落叶一样消失在风中
⊙如今
我不再写到苦难和悲伤
以及激情
就像一条河,如今
我专注于平静和宽阔
千帆过尽
它们带来过相同的消息
——大雁已经承受过无数次
苍凉。在远处
人们正在怀念中
老去
我一再地抚摸这柔软的沙滩
请原谅
若干年后,你会在我干涸的躯体里
找到贝壳和七色彩石
你会惊奇,然后像风一样奔跑
⊙清晨
寒冷混在霜里,藏在草木深处
黑暗和光明正在枝叶间
进行某种交接
一个人的出现有点突兀
——似乎无意间
偷听了情人间尚未清醒的密语
这让我意识到:
草木来自唐宋。新生的太阳
照亮过冷兵器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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