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事物（组诗）
火柴
在我即将写下的诗里
仍然会出现几个外国人名
不必去迎合谁。我将继续用几根火柴
引燃思绪的棉花和生活的干柴
你不必懂得。
我将在诗里添一把木匠塔尔的斧子
劈几根木楔子，锲入墙体
悬挂几件旧衣裳
尽量写得简洁，通透，充满爱
透过它
你可以了解到我充满隐喻的一生
像地平线一端起伏跌宕的山脉，具象而生动
白蜡树
它呼应黄昏，像一支点燃的蜡烛
违逆深秋暮晚的寒凉
用良善温暖树下流浪的艺人
两尺见方安装四个小轮子的木头板上
一个拉二胡的截肢老人
关于他的生平经历，来处和去处
无从知晓。只是那琴声拖拽起的辛酸和疼痛
引来更多傍晚散步的人
一片唏嘘声里，零鈔硬币
像黄金的白蜡树叶子，纷纷落在他面前
冬日
炉膛里的火快蔫了
添加几根细木柴，并跪下来对着微火吹气
不能吹得太快太狠
为了那火光
这些年，我一直半跪着行走、做事
好像没有谁迫使我，但
我又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过来
就像那
吹向快要熄灭了炉膛的风
跪下来，一口，一口
慢慢吹向它
黄昏，打开一道门
它锻造了一把钥匙，红还没褪去
你忘记被烧灼的疼痛迅急将它插入锁空
光使河畔的草坪松软，温暖
你迫不及待。像一片枯叶投于水中，漂浮
更轻的物质漂浮起来
光线使人漫涣。
安静让所有幻象理所当然的合乎情理
囚禁的幽灵们活跃起来，头发耸立奔跑着
开始一次游鱼回溯般地回乡之旅程
尽头，有一面等待被敲响的鼓
所有的鼓槌儿在这里都可以敲打出哭音
回荡的鼓声里
乡下的老屋，土坯墙，长尾雀和土布衫的母亲
分别是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斑点
就像是一个人对着太阳看久了
暂时失明产生的幻觉，或者视觉暂留
斑点虚浮，晃动，越来越大
我试图让你了解，一个离群索居的人
每日像一个哲学家对抗孤独
以及在她的内心产生的
犹如保罗.高更画笔下绚丽孤寂的塔拉提
初冬:木叶湖的早晨
用蝙蝠的动修辞黑夜
鸦声穿透雨雾
雨使通往梦境的路黝黑闪亮
木叶湖在母亲来回摇晃的筛子
苏醒了。米粉溶入水中牛乳般地化开
鱼群游过
蓝底子白花的布面晃摇着白杨木影子
圣洁的精灵。
它在交错的树枝上跳跃，
举着蓬松的火把
湿泥、腐叶黏连的靴子停下来
噪杂和漫涣者之间尤如利刃和悬发
不。我不作无用的祈祷
无人能替我唤来她
被暖风吹拂过蔷薇的爱抚
当雨雾散去，木叶湖畔晨练者充盈
谁会让我踏上归途，而不孤独?
关于月亮的几种描述
——写给我母亲
月沉湖底。①许多人都哭了，陈寅恪
哭得最为痛切“高山止仰，高山止仰”
莉迪娅。费尔南多.佩索阿一生中
唯一爱过的一轮月亮
自那以后，对他来说都是暗夜
我母亲性格温和，头发花白蓬松
最接近月亮的本质
你听，门闩被轻轻打开
她穿过茂密的老槐树，窗台，落在
墙壁上，黑白照片里
我父母亲头发花白，笑容模糊
①1927.6.2王国维于颐和园，投湖自尽。
坟
被荒草深埋。
爬山虎，白茅根，苍耳，野蒺藜
长势凶猛，扭作一团。镰刀，铁锹砍不断
一端我拽着，另一端肯定是
执拗，好强的我母亲拽着
她活着时，从不对我说想我，但每个傍晚她都会在路口站一会儿
她死后，我常常会梦到老屋，菜园
我母亲忙碌着饭菜
热辣，阳光晃眼。蔫了一半的野草的
根部，仍没有松动的意思
我很久没有这样安静过
我很久没有这样安静过，去注视
一条河流。
平静的水面下，混浊的水流
烟卷一样飘荡散开
闷热还未散去。我捕捉到了身后
小树林里的喘息声
这让我想起死亡集中营里的犹太人
那对在拥挤中做爱的恋人
谁知道死亡什么时候降临?
是死于肿瘤，假疫苗，还是股票大跌后的破产?
宽恕黑暗中放纵的情欲，假如我无力
改变野草生长的秩序
避开它们藤蔓上的尖刺，刺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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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4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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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5 01:07
发表于 2019-4-5 09: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