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文/离若
它的聒噪安抚了这个黄昏。
它是天空下唯一移动的黑色事物。
高高的枝桠上，它站成一个句号
用眼里的灰，捕捉我们。
它就是一个黑色寓言
洞穿了世界的野心，人类的悲悯。
当它飞离树枝，纵深进天空的秘密弧线
它焊接了落日和荒丘
并成为时间的污点证词。
蝴蝶
文/离若
从来没有悔意。即使来世只能为蝶
只能
在草叶上演绎朝生暮死的爱情
这一世，我也愿意脱去血肉，脱下骨头
脱掉
所有的青春和白发
陪你一起飞――
“蝴蝶的语言就是天空的语言。就是毁灭和重生。”
当我附在你耳边，说爱和永恒
火焰和深渊
同时在我们的翅膀上打开
午后的鸟鸣
文/离若
我不确定它们来自哪里
这一串串鸟鸣，清脆，悦耳
携带寂静之光，穿透午后的阳光而来
它们或许来自我的童年
或许将穿越未来某一时空
但此刻，一定是从两片树叶间滴落
或者，在某个廊檐下的鸟巢里，邃然醒来
它们带来了故乡的消息
越来越欢快的鸣叫，像一个个彩色气泡
取消了下午的岑寂与虚空
使庸常的日子，获得更多喜悦
在烈士陵园
文/离若
在陵园
白云剔除了人间。阳光弹奏树叶
鸟鸣声是良药，攻破了我心中的块垒和顽疾
松柏。杜英。石楠。香樟。桂树
站在陵园的各个角落
仿佛英雄还魂，附身于每一种苍翠
与江山互赠一颗忠心
我触摸陵园中每一尊雕像
英雄的骨骼在醒来，名字在醒来
我指尖生疼，按下时间的回车键
风声，雨声，雷声，夹杂着枪声和炮弹声
在滚滚浓烟中，穿越时空而来
我拾级而上，英雄塔耸立于陵园最高处
城市匍匐于低处
我知道，只有把灵魂举过头顶的人
才能穿过枪林弹雨
才能站得与青山一样高
夜幕下的村庄是一首宁静的歌
文/离若
炊烟在屋顶上挺直腰杆
为回家的人指路
槐树下，狗吠声声
叫醒即将睡去的蝉鸣和孩子
老人和昏鸦，井泉和洋槐
晚风中互致问候
夜如薄翼，撩开泥土中温暖而湿润的部分
月亮升腾的地方，是游子回不去的故乡
万物各得其所。羊群回到羊圈
落叶回到泥土。人类回到睡眠的房间
黑暗中的河流，唱着孤独的歌流浪远方
是谁，在宁静的世界，把村庄当圣经来读
春深
文/离若
春深。深过犁铧，和四月的雨水
每向前探一步，花朵便喊破一次喉咙
朽木便解下一根绳索
草木锁住城门，桃花下嫁春风
青苔匍匐在寺院的台阶
替有罪之人诵经，祈福
这季节适合耘植。迁徙
适合踏青。远游
更适合夜里把孤独当琴奏
花事已至荼蘼。当你弹断春天最后一根弦
梨花再也忍不住
头颅纷纷落地，扑嗽嗽哭倒一大片
春逝
文/离若
花红。柳绿。草木深。
春天是一支响箭，稍瞬即逝。
雨从二月纠缠到五月，从檐角滴落青苔
忧伤无迹可寻。
爬山虎探出院墙，仿佛旧爱，从记忆的栅栏
伸过来。
晚樱凋落，我站在纷飞中，我就是花瓣。
流水向西，春天就此别过，向青山缓缓作揖。
春夜
文/离若
水流声在外。月光在侧
青草悄悄越过三月的沟渠
荷塘的水又涨高一寸
春夜深似海。似峭壁，危崖
一个人填词，抚琴，吟歌，品茶
或者抿一口老酒，任腮红轻点夜色
寂静裹身。星星在臂弯里沉落
窗外，蛙鸣咬着荷叶
桃花落了一朵又一朵。欲语还休
春风
文/离若
又吹绿了江南。当北方还在一场雪里深睡。
十万匹快马加鞭。所到之处
草绿了，花红了，水蓝了。一汪蹄印一个绿油油的春。
把草摁进更深的草里。或者把花叠加在另一朵花上
春风充当了三月最佳的琴手。
它还要充当一回信使
把未醒来的，在大地上再播种一遍
把已经醒了的，送到我们内心荒芜的角落。
春雪
文/离若
窗外。雪细细落
对面人家的青瓦，隐隐发白。
梨枝从窗口递过来薄雪的浅春。
我翻开日历，二月十四日
书信中我们写下爱和期许的日子。
桃花又要掩住门扉了
我要在你的胸口筑巢，安居。
这薄薄的春雪寂然无声
明晨，杜鹃含着响箭醒来。
春日
文/离若
雨后初晴。蓝尾巴山雀在枝桠间窜上窜下
戏弄着三月春风。
我坐在新生的桃树下
我的身体里长出了嫩芽。
阳光在散开的衣裙上，在随手翻开的书页里
轻轻跳动
――仿佛神按下金色手印。
一切都那么静。有什么正在悄然醒来
万物不可复述，唯有花开不可辜负。
余生
文/离若
体内的山河慢慢坍塌――
失眠，健忘，白发渐生，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
越来越松散，薄脆
只剩下日益凋零的身体，这穷途末路的资本
慰藉风尘。
春去又秋来
我一路撒下种子，一路采摘鲜花和果实。
来来往往的路上，活得越来越像一面镜子
一面，是潦草而籍籍无名的过往
一面，是灯火撑起的渐渐清晰的余生。
我欠下尘世的债务太多
浪费掉的良辰与美景也太多
余生，我得慢慢还，慢慢走。
用自由代替拘束活着。用坦荡代替纠结活着
用透明代替混浊与忧伤活着
即使还有黑洞，深坑，与迷途
即使还得攀爬，抗争，但已学会与生活左右逢源
与自己达成和解
我体内还有尚未用完的小片山河
足以使余生，耘植更多的绿与鲜花。 |
发表于 2019-5-10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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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0 14:10
发表于 2019-5-10 17: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