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幸目睹过一场又一场诗歌的风暴
有一天下午，金斯堡
来到杰克·吉尔伯特屋子里
说他准备放弃诗歌
因为诗歌说谎，语言失真
说出这话时的金斯堡
很像1970年开始写诗的
中国朦胧派诗人北岛
那时的北岛，关于诗歌
肯定也是有话要说
但他会在说出与金斯堡准备放弃诗歌
几乎相同的原因之后
说他准备当一个诗人
同样的情形很快再次出现
中国第三代诗人在说出
与北岛准备当一个诗人
几乎相同的原因之后
说的是他们准备起义
他们磨刀霍霍，要干掉北岛
同样的情形过不多久
再次出现。我有幸目睹过
一场又一场诗歌的风暴
2019-4-4
▎我提醒自己，别想太多
我知道我看见的不是野花，虽然它们十分疯狂
从面积到色调，再到看起来毫无秩序的排列
都十分接近一个狂人脑袋里盛装的星空
我提醒自己，别想太多
这不过是园林学意义上的精心打造
野花与星空相距如此遥远
在今天，更不可能相信它们的景象能够复合
2019-5-19
▎百年孤独
垃圾派诗人余毒
最近在一首诗里
写到了一百年前
他写的不是一百年前的很多年
而是只写1919年
那一年80后鲁迅38岁
90后胡适28岁
95后徐志摩22岁
00后林徽因15岁
余毒没写陈独秀
70后陈独秀40岁
也没写蔡元培
60后蔡元培51岁
也没写康有为
50后康有为61岁
我特意加了几个
是想表明一百年后的2019年
从50后到00后
人模狗样一代也不少
但能与一百年前
遥相对应的又有几个
2019-5-5
▎至关重要
热爱上一个很多人都在热爱的事物，至关重要
热爱上一个很少有人热爱的事物，至关重要
把自己热爱的事物大声说出来，至关重要
把自己热爱的事物深深地埋在心底，至关重要
有一个可以热爱的的事物，至关重要
2019-5-13
▎乌有之梦
一个人给我发来她刚拍的好多照片
当天夜里，我梦见她死了
把这个事情写进诗歌后
我便开始与死者一起反复修改这首诗
死者是死的，也是活的
死者喝咖啡时，说“诗里不能出现咖啡”
死者打哈欠时特别安排
“诗里也不能出现哈欠，切记”
整个梦实际上变成了关于
一首诗的讨论，以尽可能地去掉
与死者有关的一切痕迹
不知因为什么，她的死不能让国家知道
不是一个，而是很多国家
死者用铅笔把这些国家一一写在纸上
有一个国家写上后她意犹未尽
用铅笔狠狠地扎了一下
铅笔最尖的部分断了，纸上出现
一个细小的窟窿。接着
她用那支铅笔继续写，笔画越写越粗
最后一个国家我恍惚记得
写的是乌合国。也有可能
我记错了，把乌有记成了乌合
2019-5-3
▎一个人或一些人
一个人突然消失了
一些人突然消失了
一个人突然出现了
一些人突然出现了
一个人或一些人
事实上并没有消失
而是你的梦中断了
一个人或一些人
事实上也没有出现
而是你又进入梦中
2019-5-2
▎复杂的衡量
我们很少有人不习惯于
拿一个事物来衡量另一个事物
比如拿白开水衡量白酒
白酒里有水也有粮食
复杂的衡量才是学问
比如把白开水和白酒放在一起
拿来衡量另一个事物
然后再把另一个事物
与白开水和白酒放在一起
再拿来衡量别的事物
就像拿水和粮食衡量白酒
再把水、粮食和白酒
放在一起拿来衡量一个人
然后，再把所有这些
放在一起拿来衡量李白的诗歌
或者水浒传上的情节
或者贸易战以及科技战
2019-5-21
▎天空上布满白云
霞光把白云的右边照得更亮
我说右边，我是往北走
我把白云的前后左右，看得与我的完全一致了
走到船闸转身往东，就是胸膛更亮
2019-5-20
▎牙医的描述
牙医的亲人中没有谁
参加过从前的革命
只是有人看见过砍掉后
悬挂在城门的人头
牙医会给熟悉的患者
一边描述那些人头
一边很轻松地拔牙或补牙
有时拔掉的牙
放在一个白铁盘子里
端给患者看时
牙医的描述还没结束
2019-5-7
▎当只看见一只蚂蚁
当只看见
一只蚂蚁
而没看见
其它蚂蚁
你不能就
因此断定
你看见的一定
是一只
孤独的蚂蚁
2019-5-3
▎诗友猎手说他一夜做七八个梦
我很少做梦
如果做也顶多一两个
今夜就做了一个
梦见一个女人
打一个男人的脸
就打一下
是用右手打左脸
打的是特朗普
是中国女人打的
就在大街上
一个中国女人打美国总统的脸
打的很重很响
我不认为自己
真看见了这事
这样想时就像重放
一部电影片断
梦重做了一遍
弄得我分不清
打一回还是两回
只做一个梦肯定没错
特朗普也没错
但那女人是谁
我不认识那个女人
2019-5-9
▎假如有辆白云的轻车属于我
浪漫主义诗人雪莱
有一首诗写到白云
写的是“假如有辆白云的轻车属于我”
这是一首没完成的诗
只写下几行，雪莱就死了
多年前我续写过这首诗
今天看见天空上布满白云
我又一次想起那些梦幻般的先驱
以及曾被期待的飞行
2019-5-20
▎下山记
天亮了
一轮白日出现在南方
白日出现之前，天一直是黑的
一个戴斗笠的人从山上下来
有人猜是豹子头林冲
有人猜是武行者武松
也有人猜是及时雨宋江
没有一个猜对的
原来此人是第一百零九将
而且是一个女的
有人猜她骑的是骡子
有人猜她骑的是马
也有人猜她骑的是驴
没有一个猜对的
原来她骑的是一头猪
不过不是一头普通的猪
而是一头机器猪
可以任意放大或缩小
可以任意改变颜色和叫声
甚至可以飞起来
飞起来以后颜色不能改变
只能是很白的白色
那时候会有一朵朵白云
与这头猪一起飞
就像洁白的队伍跑过天空
她就像骑在白云上
2019-5-15
▎两个跳绳的女人
两个面对面跳绳的女人
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们不是共用一根绳子
“一分钟能跳多少次”
一个在问，另一个没有马上回答
她正在心里记着次数
回答时她用了很骄傲的语气
必须保持一定的骄傲
必须保持快乐的心情
以及轻松和富有弹性的肉体
太悲伤了肯定跳不起来
2019-5-7
▎空竹
一个人超过了我，他走的比我还快
我看见他背的帆布包上
印着空竹协会等字样，字是红颜色的
我和他都行走在晨雾之中
紧走几步，我向他了解空竹
他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放慢
一边走，他一边讲述空竹
他背的包里和他心里，都装着空竹
2019-5-17
▎小视频
两个女人，坐沙发上给我打招呼
如果站起身，乙抱在怀里的小动物
有可能摔下来。而甲靠在乙肩膀上
看不出小动物是海豚还是熊猫
认为是一个小娃娃，也是可以的
反正是布料缝制，对于命名
就是有抗议，它也必然委婉到谁也无法听出
但乙和甲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还算不上女人。因为委婉里
暗含天真；而天真里又有着
直接与透明并存的连续晃动的情绪
女孩子与女人的不同实际上
等同于布制的动物与真实的动物
那种不可消除的区别。甲说
乙正在怀孕。这似乎在解释什么
2019-5-18
▎你又让我想起了乌鸦
你又在模仿
乌鸦的叫唤
你特意只穿
黑色的衣服
2019-5-5
▎你好
在临街商店的长廊下
他坐在自己的裤子上
这样说是强调
他屁股下没垫任何东西
他直接坐在地面上
也是强调他是一个疯子
经常连裤子也不穿
对包括裤子在内的
任何衣服他都极其反感
他经常脱光了乱跑
可他今天穿了裤子
屁股右边放一盒烟
我走向他时他正在抽烟
他递给我一支烟
并说你好，我也说你好
互道你好的感觉
那一刻真是太妙了
我没接他递的烟
他应该记得我从不抽烟
很多事情他都忘了
他得的是遗忘症
他的疯是从遗忘开始的
可他依然知道我是谁
三十年前的夏天
我曾与他一起下河游过泳
2019-5-18
▎必须更加完美
手机终于推进到5G
而人，500G也不止了
一个人疯了，他是减少1G
还是率先又增加1G
对激进的事物不可盲目否认
人必须更加完美
2019-5-10
▎倒扣的船
一条船在泉河南岸倒扣着
刷上去的黑漆还没干透
看见它我想起出现在童年时
读过的连环画上的
高尔基小说中的情景
被生活压抑得喘不出气的人
逃到河边往往遇上
一条条倒扣的船
倒扣起来是因为
害怕雨雪落进船仓结成冰块吧
俄罗斯的冬天太冷
印象中那些画面正是冬天
大河上早已结冰
有人低着头，身子倚靠在船上
2019-5-11
▎我们的快乐
悲观主义者并非没有快乐
在悲观里陷得越深
悲观主义者越是快乐
好战主义者也一样
如果将愚昧发展成一个主义
愚昧主义者也一样
多数人一眼就能看出
啤酒主义者的快乐
好像这是一个容易
与快乐对接的主义
无论哪一个主义与快乐对接
实际上都没有困难
困难的是用一百年
积累了一百个以上的理由
也干不掉一个主义
2019-4-27
▎一个后果
锯掉一条腿
甚至两条腿
人还是可以活的
如果头锯下来
人照样可以活
有没有谁主动选择
把头锯下来
所有与自己
无关的东西
既不是装在
屁股上也不是
装在大腿上
而是装在头上
对头的宝贵性
做过高估计
不可避免的一个后果
就是作为自己
越来越不存在
2019-4-26
▎过冬苍蝇
它们的梦想
就是活到
这个春天
我不知道
它们是否绝望过
它们确实
活过来了
昨天我打死一个
刚才我又
打死一个
2019-4-29
▎到达
那里有一座山
他们就要到达的山坡我去过
山坡上有一座房子
房子里住过的人都死了
他们到达那里
并依次走进那座房子
就像离开的人又回到住处
那一年我去的时候
一个女人正在流泪
她没在那房子里住过
她流泪只是因为
那座房子特别适合流泪
2019-5-16
▎心中的棺材
义植说
她心里悬着一口棺材
北京评论群
由此开始
诗人们写起了棺材
还有人写了尸体
棺材当然
是用来装尸体的
还有人写的尸体上
长出了大树
这就构成了巧妙的循环
心里装着棺材
棺材里装着尸体
尸体上长着树
树再用来做棺材
棺材再用来装尸体
然后再放进心里
阿门
2019-4-24
▎我们共勉什么
刘国辉的公众号
在五一劳动节
发表了王小波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头一行写的是
“2019，共勉”
这几个字显然
是刘国辉加上去的
共勉什么呢
这是一只会模仿
各种声音的猪
会模仿汽车响
和拖拉机响
甚至学会了汽笛叫
而拉响汽笛
是糖厂工人上下班
和下地农民
回家吃饭的标志
而这只猪绝对
不会按照当地
无产阶级专政机构
规定的时间
发出汽笛声音
以致引来杀身之祸
我发现这只猪
最主要的特征
并不是特立独行
而是被王小波
虚构并夸大的特异功能
以及事实上
没有一点儿脑子
2019-5-1
▎岁月如歌新头像漂亮格局大
“新头像漂亮”
“前天拍的”
“我大感意外
因为我把前天
看成了前夫”
“我只玩过一个男人”
以上对话
我分行后
岁月如歌问
这是诗吗
没有诗意
没有诗眼
没有意义
我告诉岁月如歌
三个没有
指明了中国民间的
诗歌方向
2019-5-3
▎并肩而行
并肩走着
一男一女
他们没有头
男人依然
像一个男人
女人依然
像一个女人
这都不是
从头上看出来的
他们没有
头和脖子
2019-5-6
▎凤凰传奇
从城东的胡桥出发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
此后经过三座桥
先经过的桥是一个闸
过闸后不到三十米
又过一座桥
这个桥也是一个闸
两个闸一个是水闸
一个是船闸
过了闸先后沿着三条大街走
才能走到下一座桥
在这三条大街上
三个人都经历过很多美好的时光
他们一边回忆
一边来到最后一座桥上
到了这座桥
以前就算到城西了
现在还得往西才算城西
三个人要到城西去
那里有个酒店叫凤凰传奇
他们特意步行
去那里喝一场喜酒
2019-5-2
▎变形记
她说自己
是一个蚂蚁精
说这话时
身上穿的
是一件红风衣
她就成了一个
红蚂蚁精
以前她常
穿一件黑风衣
加上总是
乱说乱叫
那时她说自己
是乌鸦精
2019-5-11
▎小麦
有必要到一粒小麦里
寻找幸与不幸的根源
不幸里包括恶心
小麦并不拒绝。每一粒小麦
都预先留好进入的门
如果不能将一粒小麦放大
人怎样才能变成针尖
小麦太小了。现在的办法
依然是把小麦连同它的门一起粉碎
不是人进入小麦
而是小麦进入人
现在是早餐时间
小麦正进入肚子
2019-5-6
▎下一场大雨就好啦
河里的水越来越少
水闸对水的流动做了限制，似乎不再流动
“下一场大雨就好啦”
人们更担心河水越来越脏
与下雨相比，我还是更喜欢晴天
真下雨了，下的特别大，我也喜欢
2019-5-22
|
发表于 2019-5-26 07:36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9-5-26 10:23
发表于 2019-5-26 22:08
发表于 2019-5-27 12:25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