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恋者的叙述(20首)
《虚假的调和》
一个幽灵发出惨白光,
在恫吓我,堕落成愚蠢的动物,
一边是数着变节的念头,一边是滑向稳操胜券的虚空中。
它那种解体人的样子,
也害怕我保留好一个无尽的乡愁,
在和它说:“不!”
2019/5/5
《一个自恋者的叙述》
能够活下去的人,从一大堆粪堆里冒出来,
在说:“这是对生命的效忠”。
我为此感到脸红,于是在拼命地敲打自己,
扎根于一大堆顽固之中,
益发深了,比一个偏见的影子还大。
三十年了,的确是日久年深,
我没有把自我从时间的坐标上拉出来,
我怎么会和自我相遇?
一次偶然的迁徙,让我和自我在一列地铁车上相遇,
让自我认出我来,我并不比地道的黑暗黑,
像骨髓一样窜起来,在冷却记忆。
我知道,一个知道自恋的人在降生,
还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一大堆对自我的最后眷恋,
像别人一样活下去,
在跟随着一大堆大呼小叫的人,
凭着卑贱、骄傲和悔恨走出地道口,
也在把我逼向一种协同。
2019/5/5
《苍蝇的美好过度》
今天,苍蝇把苍蝇想象成蜜蜂,
飞出七窍,光着身子在一个厕所里面,
变换成它梦见的东西。
嗯,它在一泼粪便上采蜜,
又睡上一个囫囵觉,且美而邪,
且合乎一种宣泄的逻辑,也不躲避性骚扰这个词。
它还是老样子,还在强奸民意,
喜欢生活是纸叠的,见到什么都要嗅一嗅,
它在由红变紫,在唆使一个女人往一个粪坑里灌脏水,
它却在摇晃着绿脑袋,
在低声呻吟。
2019/5/6
《一天天》
不用暗喻好不好?
譬如:挽留住年轻的声音是一本日记。
日记仍是一天天的旧作,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界限,
是从今往后,还是从今往前,两页白纸都是空的,
一天天也没有在追赶我。
2019/5/6
《漫谈》
愚蠢的人,马上从混蛋中滚出来,
在癫狂中喊疼,在把自己的观念当成鸟蛋往外抛,
宁愿做一只鸵鸟,
比如:在以一种惺忪醒来的样子,在看我。
2019/5/6
《留恋篇》
是的,好像丁香一样,
以浅显微,记住青春的嘴唇,在亲吻忧愁,
接下来是随遇而安,或至死方休。
再用三十年对抗孤独,
在喧嚣的背面,用一双手抓一把丁香花,
嗯,丁香挥发掉了,可以沸腾,可以沉醉,
可以豪饮下《雨巷》的毒汁。
嗯,也可以躺成一个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或在戴望舒的诗行中睡成一只枯叶蝶,不再提起梦中所见,
或是一种回忆,结束了丁香花开,
因此忘记了,忘记了。
2019/5/7
《隐私之痛》
我在我的身体里抓一把,我很疼,
身体里的自我,在胡缠乱舞,
让我如此伤感:在陌生的人群中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的脸面很陌生,
我的脸面也很陌生,自我仍在别处。
别处也很陌生,几乎是人迹罕至,
在未了的怨恨中坠入绝境,连一堆火的灰烬都不如,
总是在拔冗删繁,善于入心,
总是故意搅浑一颗心,让血液离弦走板,
在心灵深处包藏隐私之痛。
真是不容易呀,血液的自供也跟不上生活,
弄丢了自我,在荒诞的斜坡上一滑到底,
或万劫不复,或罪责难逃。
2019/5/8
《通贯手笔记》
有人说:“和命运对决是不明智的”。
我反问:“是吗?”命运并不作答,
只把一条托勒密周转线,放在我的手掌上转一圈,
又抻直了,变成了通贯手,在抓一把乱世,
越来越像变幻莫测的光线,
在喊我的名字,又丢开太阳的名字。
直到我的羞耻感,扯乱了骗子的影子,
又剥光了骗子的身子,在说:“卜辞只是时光的小蟊贼”。
我还在练习一双手的灵活性,
在和命运打手势,再次指认思想的光斑,
并不是骗子的托。
2019/5/9
《立夏口诀》
那一日真好:一再翻墙而入的消息,
传来一些蹊跷事。
丁香花在瞎热闹,婆婆丁在舔嘴唇,
只有鸣虫在说:“在纸上布道的人,像失败的魔法”。
呵呵,一纸经卷被春风捅破,
有人在寺院里面挂红旗,有人坐在红墙下唱国歌,
呵呵,十指黑黑的人,在用纸包火,
在做这儿,又在做那儿……
2019/5/9
《我也叫不住自己》
在无聊的时候,
我对着镜子看一眼满头白发,总想剪掉它。
飞科理发刀却在充电,
只能借想象一问,白发暴露出多少活命的破绽?
我真是时间的小碎屑吗?
迷人眼的风物,是水银做的吗?
唉,三句话不离本行,
我像一个生物学家,在叫自己的名字,
空镜子却把我的样子弄丢了。
2019/5/10
《话柄》
一个指环不等于时间,
它仍是生活的道具,在和谁盟誓?
“啪啪啪”三声,三角短裤又革命了,
不好,有人像收起针线一样在叠起我的雄心,
在让我找不到时间的一个开头,
像一个诗人坐在心里抽烟,
在依靠想象度日,似是看破红尘。
瞧瞧,讲故事的人又开始讲故事了,也不拿诗人的脑袋当回事儿,
在咬合着迷信的齿轮,在本体上找答案,
在说:“灵魂仍是一个老烟鬼”。
2019/5/13
《我的局限》
我局限于我,在架构言词,
而叙述又失去了什么?
我像玩偶一样在用左手看命运,在用右手看世界,
又了哼一声,遗憾的是什么机遇都没有。
我在打自己嘴巴子,啪啪两声,
像我仍是我,说不清一把尺子有多大的丈量尺度,
在标示人性的一点儿,
在大脑之外写了一张便条。
2019/5/16
《全景框监狱》
对镜自顾,我仍是一个自发光的人,
在镜子里面显现良久,
却总感觉到头顶上,有一个作祟的蜘蛛网,
在充当梦想迈不过去的坎,
或让我在无形的条条框框中陷入尴尬,
或碰撞禁忌,异化自我。
自我是镜中人吗?不是,是我的本身吗?也不是,
我在诗意的选择中回来,
再次站在事实与真相的荒原上,
恍惚觉得头顶上的刀和脚下的门槛,仍在折射着我的变形,
似乎是在偷换偷生的影子,
然后,开始兜售影子。
2019/5/17
《现在,可以活得过剩一点儿》
关上夜晚的灯,
已经是过了凌晨一点钟,
两个人在择一为伴,在钟爱一个角落,
在共享一张床,
在深入某种坚硬的记忆。
某个城镇的黄昏,或像野樱桃一样红,
或在某个时刻开裂,
或带着时光的盘缠入夜,或甩开被操控的日日夜夜。
现在,我们在选择灵魂的伴侣,
在这个夜晚歇息一小会儿,
除了可以活得过剩一点儿,什么也不值得拥有,
不拥抱,也不做爱,
再从幽黯的思绪中抽出一丝银光,
像一条苍老的皱纹,比世界的阴影大一点儿。
2019/5/21
《我追寻我》
我偏爱电影,偏爱写诗,偏爱灵魂,
却不得不假以外求,
偏爱书桌的抽屉,偏爱一张白纸,
胜过于《鲁迅全集》的插图,也胜过于鲁迅。
我知道我在保留自己的秘密,
在有生之年追寻我,
或在梦中追寻飞翔的蝴蝶,或兑现承诺,
或在排练生死,或在无望的使命中修订一个版本,
在说:“我已无中生有”。
我好像是在描摹闰土、阿Q、孔乙己,
也好像是鲁迅在为愚人描摹欢乐,思想者描摹忧郁,
我也是我,我也是我的例外。
2019/5/22
《我想从我的身体里逃走》
是让灵魂出窍吗?不是。
是和死亡玩游戏吗?也不是。
是想坐在一小片夜色上,描摹一下月牙的样子,
看一看月亮的牙疼吗?
是的,我已经从我的身体里逃走,
正在追赶五点十五分开动的火车,正在通过一位端门,
正在寻找自己的座位,正在学习对号入座。
火车的窗玻璃却在映照我,
不是我的灵魂,也不是我的诗,
正在误会我,正在逼我犯错,正在把我变成盲流的艺术。
就像是坐席编号为1-118,没有人证,
只有火车的章节,在连接远方的长度,
在把我留在我的片段中,
我和我已是无所谓真假。
2019/5/23
《我从未离开我》
我是我的唯一,意味着灵魂在独自生长,
也意味着诗在远方。
就像是我的诗歌笔记,一天一个样子,
在孤独地旅行,在柏林,在布拉格,或在某个小城镇,
可以和弗朗茨•卡夫卡说话,
开着历史的玩笑,说起不忍淬读的各种主义有毒,
说起不育的形而上学等于卖淫。
我知道了这个,又打翻了一瓶黑墨水,
在秘密地口述,在说:“别做其他事,去写作吧。”
我写下这首诗,却忍受不了自己,
从我这儿头,走到我那儿头,
我忘了我再无所求。
2019/5/24
《知乎》
人这种卑鄙的东西,越来越凶险了,
在对灵魂下手,点上一支烟又一支烟,在让灵魂冒烟。
我咆哮一声:滚你妈的。
今天,人心已空,活成了一座坟茔,
总是叼着一支烟卷入戏,
总觉得活得像冒青气似的,在祖坟上结出正果。
岂不知,一支烟正在链接着蠢猪的身子,
正在从死,正在点燃三两猪油。
2019/5/27
《哲学笔记》
我就是我的生活,
我也不小于我,我既保留我。
现在,我已是人到中年,在朝着折中的方向走,
正在被他人夹击,即他人即地狱,
在让我在自我之中退隐,
在把我划在自我的圈子,在随心所欲,
在把我变得什么也不是,
我不是我,我成了我的叛乱。
2019/5/28
《老了的故事》
都说天命之年是无忧之年,
是的,我也爱讲故事了,
也越来越想抱着石头游泳,让石头活成一种灵性,
或拿什么也不当一回事儿。
再换个话题吧,譬如我在用三块石头取名字,
在黄河岸边,照着老子的样子,
在往水里扔石头,在砸水花,
已不在乎,那一个伪君子打道回府了。
我将靠幻想过日子,
在让三块石头说话,或让它们蓄起白头发或白胡须,
或让三块石头打个盹,或承认老了吧,
或也模仿老子,留下一头青牛在水中和水说话,
或让一圈一圈的水了无牵挂,
或像一了百了吧。
2019/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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