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在地面上，草坪上，屋顶上
那些还在飞的鸟的翅膀上
已经持续一周，它们随处可见
你试图去描述它们，
但不想用语言
也不想发出任何一种声音
你躲在被一群孩子
删除掉的，很小的寂静里面
你沉默着，但期待着有一滴
能突然说出它自己的名字
你甚至期待着它向你发出邀请
而你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
跟随它，到它的家里去
现在你坐在它家客厅的椅子上
喝着它给你泡好的茶水
看着外面也已经持续一周的雨
你在内心跟它
低声谈论着，你在人世的生活
我无法
我无法接受，躺在床上
身体已经睡着了但耳朵还在醒着
我把灯关了
眼睛虽然还是睁着
但它毕竟已经看不到什么了
因此我慢慢学会了容忍
但我无法接受
我的耳朵不属于我
它好像是独立存在的一件事物
一种生命
即使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
即使你躲在一座
谁也不认识的城市里
它竟也能听出你藏在心里的豹子
你心里的鱼
你心里的一片大海和丛林
星期四
星期四。在爸爸的
煎烤炉上。二十四只饺子
在让自己慢慢变得焦黄
我喜欢吃煎出来的饺子
焦黄，这是理想中的颜色
也应该是它们本身就应该有的样子
我准备了一瓶酒，
一支酒杯
没有别的什么菜了，虽然星星
已经被调理好
被盛满夜空
但我并不准备吃它们
几株
几株盆栽植物，在模仿着大树
所以它们长在屋檐底下
而不是某一处涯岸或山坡
我们点亮的灯也是这样
它不是真的星星，
也无法像月亮一样从很远的地方照着你
我们喝下的酒
不会变成朋友、女人，不会变成妈妈
或任何一个温暖地抱着你的人
我们写下的诗
它不是真的生活，它即便是
你也会发现，写下它的手不是你的
美好一天的开始
我坐在简易坐便器上
抽一支烟
通过卫生间左上角的
小窗看出去
风正从一只蜻蜓的翅膀下走出来
停在了高大香樟树的树梢上
可能还有更多的蜻蜓
在制造着风
但现在还感受不到
一群人在楼群中间穿过
一群没有脑袋
胸腔敞开像一件
因着急出门忘记拉上拉链的外套
脖子上食管里还在嚼着包子皮
他们去上班
一会儿就要从拐角处出现
这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我也马上就要加入他们
扔掉我的脑袋
心脏会自己跳动着跑到草丛中
一个蚂蚁窝的旁边
作为它们的早餐
这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我的脖子可能还在吐着烟圈
有时碰到熟悉的人
里面也会传出咕咕的声音
是在笑着打招呼
现实
现实是一只美丽的鸟
站在树枝上吗？
不，现实是被拿在手里摇动的羽毛扇
和竹签子上被烤得焦黄
滋滋冒油的肉块
现实是你很享受这些
你坐在椅子上
摇着扇子，吃着烤肉
再来几瓶啤酒
现实是你在做着这些的时候
还有另外的鸟停在树枝上
你喝一口酒，就能听到一声好听的鸟叫
给我
给我一个夜晚
甚至可以，不要星星和月亮
但要给我一盏灯
然后给我一个房间
让我可以把灯关了
给我一张床，让我躺在上面
然后，给我几只蚊子
让我有事可干，给我一瓶酒
让我在躺下之前就把它喝了
给我汹涌的爱和虚无
让我知道
我一直都在爱着，都在虚无着
你
你，我，他，我们很多人
谈论着诗歌
事实上，它没什么可谈论的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相对于
桌子上的花生
我剥着花生的壳
想象着躺在壳里的是我
当然，被吃掉的也是我
其时群星闪烁，因为乌云我们无法看到
但月亮的光，还是照在了我们之间
如果有月亮的话
中午
中午的时候
我骑车在一条路上走着
阳光灿烂
暮春了，一些花已经开败
一些树永远地
停在了它们站立的地方
或者，它们在以另一种形式
也在奔跑着
而我们无法感受
而我们无法确定眼前的这一棵
是否就是
之前经过的那一棵
我看到它在风中摇晃着头，
也许还气喘吁吁
我甚至看到它伸出一根枝桠
在跟我打招呼:
嘿，伙计
别跑太快了，让我们歇一歇吧
我停在它的跟前，看着它
张口想说些什么
却发现出现在我眼睛里的
依然是一棵树的模样
但在这个世界上
有一些想法
我们还是需要表达出来
即使我们能够面对的
只是一副碗筷，一只蚂蚁
一片高远得无法进入的天空
我一直
我一直都很努力了
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
地铁在不远的地方大声喘息
它还在它的路上奔跑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我感觉那地铁是我的一匹马
我骑着它，在灯火中
在星空下奔跑
我感觉它的蹄子下面的那条路
通向一处虽然未知
但极可能就是我们理想中的远方
我愿意把那里称作
归宿，或者叫家
我们拼命工作，用双手劳动
是为了到达那里
我们睡觉，在梦里也会
尝试着到达那里
有时我们喝酒，
自己把自己喝醉
是为了寻找一条可能存在的捷径
甚至我们写诗，也是想要用
语言制造一种工具，
我们使用着它
以便让我们能够更快更好地到达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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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4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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