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香螺,在死后打破了沉默
多年后,当生命已逝
肉体消亡殆尽,只剩这空空的躯壳
——它曾经坚强地护卫我
在淤泥里摸滚打爬,躲过海啸和追捕
假如有人问我,
当年你是否由于恐惧
而畏缩?面对未来的人们
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没有随波逐流?
陌生人,请将我凑近你耳边
仔细谛听:大海隐约可闻,
那是从未篡改的潮汐,那是历次海难的回声
2019-12-15
椰子
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
揣测高高在上的一切
随时会做出高空抛物的危险动作
对三亚街头,陡峭的椰子树上
一窝一窝的椰子也是
它们在慢慢长大、成熟
很多已大如人头,摇摇欲坠
尽管走过的人说,
那些树通人性,那些椰子长着眼睛
从不瞅准人的脑袋下手
尽管走过的人多了,我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它们
2019-12-18
从天葬台归来
云朵像棉花糖
更像蓬松的肉松
我忽然有了饕餮的冲动
像我这么瘦,消耗了五十年的口粮
却不长一两赘肉的汉人
应该增肥了!
我应该饱食终日,还得有所信仰
否则喂不饱一只秃鹫
这些天外的神鸟,正饿得发慌,对活人,也虎视眈眈
2019-12-18
夫妇
——献给尹哥和田姐,并祝你们幸福
一个女人哭过
抱着她亡夫的遗像
一个男人哭过,抱着他亡妻的遗像
中年丧偶,那种悲伤
如同落单的大雁,要过了许久
才能恢复元气
我在海南的热带度假村
见过这对再婚夫妇,他们从冰天雪地里飞来
整日耳鬓厮磨,如湖上的天鹅
那男人,垂垂老矣;
那女人,容颜已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绰约
2019-12-20
大海退潮以后
我极少注意到
大海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
红树林裸露出凶猛的根系
它们向海水扩张,也在海水里烂掉
被蓝色涂抹的海滩
此刻万亩淤泥,在阳光的照射下
反而像驴粪一样光鲜
连白鹭也不起飞,连我这个久居内陆的
从此也只谨慎地说
我热爱波澜壮阔的事物,但厌恶接踵而至的荒芜
2019-12-22
当一群白鹤飞过喜马拉雅
知道的人说,它们是由于迁徙
借助山体的气流
上升或下降,不停编组,朝同一个方向
动用了鸟类的全部智慧
不拉下任何一双
衰竭的翅膀
不知道的人说,依靠了众神的眷顾
和一个头领的指引
一朵朵白莲花
才不迷踪
我相信后一种说法
更蛊惑人心
2019-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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