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些逝去的人
没有任何征兆，总在不经意间
想起一些逝去的人。他们中
有亲人、朋友，也有一些
仅一面之缘，连熟人都算不上的人
他们已经腐烂在泥土里，只有
一块块墓碑默默地站在那里，告诉我
这个人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至于他们的大善或小恶，已经无关紧要
他们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背景
总是一片开满山坡的红杜鹃。一些
不善言辞的人，不停地用脚尖在地上划拉
低头在春光里吃吃地笑
这些无意中冒出来的人，分明告诉我一个事实
他们都是我漫长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临终诗提纲
在我临终的时候，我应该
写一首诗。摈弃所有的铺陈，开头就写
“我喝酒、吃肉，却没有儿时母亲做的野菜疙瘩香”
“我的人生让很多人羡慕，但我还是愿意
回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童年”
中间，要着重写写隐藏多年的忧伤
“我优雅时髦的妻子，竟不及当年那位
穿补丁衣服的初恋少女更让人怀念”
诗的结尾，则必须写下
“我诅咒了一辈子的人间啊
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向你致敬”
乌鸦的孤独
你不是乌鸦，无法体会
一只乌鸦的孤独。它
属于黑，但又被黑夜排斥
它没有升上天堂的好运，甚至
没有进入地狱的资格。它和它们
只能天南地北飞，从一片野地
飞到另一处野坡，同时把让人厌恶的
孤独和哭腔，带到每个角落
屠狗人
他是屠夫，但不是一般的屠夫
别的屠夫杀猪、杀羊、杀牛，而他
专杀狗。一碗酒下肚，他瞪着血红的眼睛
将一把明晃晃的刀，闪电般送进各色狗的脖子
只需那么一刀，无论是凶狠的狗
还是胆怯得不停哀嚎的狗，瞬间毙命
现在他老了，老得只剩一身风寒
这个当年杀狗不眨眼的屠夫，需要借助
墙根下的太阳，驱赶体内的风湿
他看众狗的那双犀利的眼睛，时隔这么多年
终于像那一只只被屠的狗，露出了哀怜的神色
顽石
暴跳。怒吼。一路呼啸
一块石头，从山坡上砸了下来
坚硬，无畏，摧枯拉朽，让它
有足够的资本大喊大叫
但当它躺到山下泥土上的那一刻
奇迹发生了：它不叫，也不喊
沉静如母亲怀里熟睡的孩子
我的讶异远未结束，我不知道
被万物踩在脚下的泥土，用了什么样
的手段，说服一滴水也泼不进的石头
主动放弃暴戾，安心听从自己
或许，泥土什么也没说
它只是敞开胸怀，拥抱了石头
一只麻雀在火海中飞翔
山火是谁点燃的，无人知晓
眼前的景象是，大火蔓延到天边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大火里燃烧
一只麻雀，试图穿过大火
把自己，飞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当它从我视野里消失的时候，可以想象
它仍然在飞，飞成一堆小小的灰烬
多年后，一只凤凰，在火中
飞翔，在我脑海里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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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23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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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24 1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