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及其他
/半桌
◎ 在三峡广场看戴口罩的人们
用一块冰证实浮力
或者用一条鱼，一片树叶
也可以这样：用浮力证实一片树叶
一条鱼，或者一块冰
2020.3.14
◎ 近
山脚的草木，我不知道名字
这不重要
我学过的知识不重要
隔着量杯，所有的人无法隐藏
也不能完整呈现
这种公平使我平和，如同歧路平行于歧路
顺着刻度，我走入公墓
走向被抬高了的同类
我的衣服变旧，药瘾变成金黄
这不重要
阳光空虚，当它照着我
那么多阴影，人名。那么多余力洒了出来
2018.8.21
◎ 清明
下山路上，香火摊渐少
我举着新折的树枝
鸟鸣一直从叶柄滴落
因被我听到而各得其所在
和声渠塘之外，紧贴
另一种生活：踏着经验石阶
我从碑文走向
远祖桥公交站台：连接
方言与普通话的三通
语言交汇，以座椅之形散开
我停顿于人工土壤
阳光稀薄，山顶明亮
我依然不谙世事，举着
想象的鸟巢
和还未飘到地面的落叶
我经过的居民依次合上树皮
是风停时他们的智慧
我无法学会的陈旧之心
2019.4.21
◎ 山下
香客还等在回家的站台
英雄雕像群下，孩子们捉迷藏
我合上志书，退到
最早的路桩之外
退入谅解了国家的土块
房子孤零，薄如雨季
谅解了儿子的妇人停下针线，谅解了
榆木家具的虫眼
植物气息从她的盘扣透出
我站在林中，一小片
我出生前的松林。敲着钟的松林
2018.1.14
◎ 吃饼干的孩子
他把饼干放在鲸背
听到的肺，仿佛无色阶梯
松软，汇积成蓝
在他头发还没长到的地方
锁孔抽去了重量
他知道，安全是一种可触
是饥饿的铁皮盒，孤独的里衬
是街上空无一人，路灯按时初上
他知道家人会从水族馆回来
脱下雨衣，围着闹钟坐下
但他找不到发条了
他开始怀疑，怀疑光
用过的橡皮擦从阳台滑向卫生间
浴缸被消失物一口口吃掉
当被子收拢影子
饼干渗出白昼余温
鲸教会了他最后一个词语：众数沙
——众数。沙
这个孩子向搁浅处走去
走了三次
测量出的距离不是米
是年。他像停在多年以后
2020.3.20
◎ 午后
飞机模型相互碰撞
碎漆飘坠，在格子餐布上
排成银灰密码
呼啸着，踩踏股市行情
和明星花边报纸的
一个孩子，崇敬斯大林
另一个崇拜希特勒
隔壁房间，他们父母
正缓慢地做爱
床头的黑白照片，樱桃树
用绿枝叶覆盖着婚宴
2019.4.8
◎ 小憩
1. 麦子黄了
麦子黄了
脚趾头。水做的影子刚刚流走
燕子在电线上，麻雀在桑枝上。摇啊摇
麦子黄了
以前的日子都放在昨年
放在这里
2. 樱桃红了
樱桃红了
鸟儿不飞，还是那么瘦
山坡低的地方又低了，长长地垂下头发
鸟儿不飞
无人的时候
它们都不是它们
3. 树和石头赛跑
树和石头赛跑
风吹啊吹。每一片天气都眨眼睛
淘气的随时痊愈的脚。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树和石头赛跑
那么多属于星球的小动词
不停从身子里跑出来
2018.5.17
◎ 落日
他跑向森林。他的小身体
从火车坟墓旁的一条土路跑向森林
镜面的一个漩涡，一个
铜币大的黄昏
他的影子足够强大，强大到
不去杀死任何一棵树
2018.3.25
◎ 八月
一些阳光沉入皮肤
变成短管，或者石头
你们重了一些，更加物质
为了平衡，你们取出
闲置的记忆和想象
丢在廉租房
与写字楼之间的地铁
你们以为消失了
与速度相互产生错觉
“看那些虫子，多像花园。”
绽放着，再也停不下来
信号不断吹过体表，你们
轮廓分明，相互碰撞
忽明忽暗的喧嚣
反复推拉，城市的
每一个抽屉
2016.8.28
◎ 消息
父亲衰老那年
一枚钉子插入我的左肩
二月，我行走在这个城市
树枝发芽，汽油味像兽耸着背消失
仿佛空气收拢碎屑
我听到无数钉子掉落街面
我听到空无一人
20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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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5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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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5 20:40
发表于 2020-4-5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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