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群
说着说着,我们走进梅园
园内梅花已经落尽
由于长时间缺少练习
并肩行丢失了默契。阳光落在
一条看不出流淌的河流
小鱼儿成群游荡,几条晃着
银灿灿的鱼肚。这时
我们进入了同一种状态:
把它们认做是水里生长的梅花
我们静止的心河
就有了轻轻的涟漪,和暖暖的日晖
说起婚姻改变命运,她轻松地说出小鱼配小虾
她必须自己摁下生活的快进键――
就算她知道:一朵小小腊梅,也配得上
漫天瑞雪
情境一种
我们都在庄重经营着自己的
内心。而身处之地只见野草
不见碑文。风的怪鸣,闪电的利爪
似乎要把人逼到屋角
你说,如果我们相遇于此
可筑成另一个蓝色星球
这巨变,源于水和泥土的调和
我们曾太固执,在一扇门前
加上一面筛子
现场的你,在庞大的自然力中
将扭转我们心智的方向
促成两粒萤火虫用微光,丈量生活
彼此照耀,发现对方手中的
利刃,其实是一株常春藤
山中抒情
春风一遍一遍,催发万物
去山中。野草凶涌
彼此交叠遮挡。几粒草的种子
渴望被带离这山谷,这拥挤
这不管不顾的
风的摆布。它们伸出
不被觉察的小手,抓住我的裤管衣袖
也不问会被带向哪里
天真得,像个孩子
山花热烈,而山谷幽寂。花茎嫩的
一掐即断,就像那么渴望远方
皮韧的,以为能够抵抗
却是换来几下扭扯,承受撕裂之苦……
这些花儿啊,也都是些孩子
枯叶美学
她还在途中一点一点
塑造着自己,趋于一块玉
在南塘公园的草坪上
一些枯黄的草叶,被风卷起
它们一生的珍藏化光而逝
你不曾觉察到那些光,也尚未知晓
如何才能磨砺出那样的情怀
它们像春天的最后心愿
被秋风命名为慈悲
因天地变得开阔而获得圆满
――我只在转述这样的美学课
它的拓展令人鼓舞:
一些枯黄的草叶粘附在她身上
好像她能使它们重新成为春天的
一个针脚,或者说
它们找到了又一个春天
重塑沙滩
当水泥绑架了金沙
饕鬄者击掌三下,快乐的沙蟹就
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
魔术般迅疾隐没的沙蟹,带走了
密匝匝的沙蟹洞布满整个沙滩的壮观
和洞口精美的花边
缩进一个僵化的名词。弄不清
村民们为什么容忍,或是力所不逮
此时,新的金沙堆满了旧沙滩
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是不知道
失去了什么的
空气中震荡的欢笑声
传递着安详的信息:沙蟹们,或许
正在召回折断的大鳌
破碎的躯壳也将粘合如新
自娱自乐
鸟鸣声像一线闪亮的钢丝,牵引我
太多的诱惑和强制
曾让呼吸急促,在半屏山腹地
山风将它们纷纷吹落
崖下大海涛声如清音。山花
安静而热烈,她们的自我娱乐
被更多更安静的事物所仰望
层染的世间,我和我身边的事物:我们
站在感激的层次,有人荷锄有人晒网
阳光被高处的枝叶筛下来
轻抚我的额头。心绪乘着山风
这辆恣意的马车
夕阳收拢了最后的光线
远处的灯火划出一条界河。小花小草
退回到了自己的屋檐下
时光和大海的创造不可忽视
大海暂时收起魔幻刻刀
此刻,我该引人一个男子汉
来匹配海岸的雄浑和峥嵘?
在手机的镜头里
只有时光和大海的创造
是不可忽视的。即便是奔跑的藤壶
小小足迹,像一部海洋的教科书
在岩群的最顶端,凭空而来
的威严,也凭空消失
这被唤作彩石滩的硬汉
每一块骨头都在直陈天日
眼见的荒芜失之真实
它有隐秘的柔软
有缘者能获得活灵活现的激励:
在他肋骨的断裂处,一棵树
从狭小的缝隙里,挤出虬劲的枝干
枝桠像张扬的声线
吼出海枯石烂的绿叶
大海曾经来过
围堤内水塘,作为大海的遗物
仍具慈悲。我走近它
站在神似的埠头上,看到一个人
继续品尝着有海的日子,他
操纵的舢舨,已诀别过堤外的浪涛
现在正缓冲在不久就将消亡的水塘里
被倒映的渔村不再被称作渔村
村前的礁石也不再是礁石
若干年后,只能从藤壶的遗体或遗迹
指认大海曾经来过,并无数次仰起头
拥吻礁石这位黝黑的汉子
哦,这母性的大海
在一个女孩的口述中,碧波浮动
我也来过,搜寻着怀想中的物证
除了寂静,没有留下任何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