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诗人》
饥饿的诗人
和不饥饿的自称诗人的人
不一样
诗人
和不饥饿
却要装出一副饥饿的样子写诗的人
不一样
一个已经有足够的机会不饥饿
还要固执地选择饥饿
的诗人
和不饥饿的所有世人，不一样
他即便偶尔
偶尔幸免于饥饿
也不会发出拯救世上所有饥饿者于饥饿的豪言壮语
只是为自己这一次
偶尔
不能与饥饿者同受饥饿
而羞愧
《我们出得来吗》
曼德尔斯塔姆第二次被捕后
妻子娜杰日达流落到一个小城
常常流连在城郊一片树林
那儿有一条铁路穿过
驶过把囚犯运往远东劳改营的列车
她想着或许能遇见丈夫
运送囚犯的铁路无数条
她凭什么觉得会是随机遇上的这一条？
等啊，等啊，她还在等
在她写的关于丈夫的回忆录中
她还在等……而我们呢
走进她的回忆录，陪她等
没列车经过时，听她平静地叙说
我们从回忆录中出来前
愿陪她多等一趟列车
我们出得来吗？听人说
有的人读书读着读着就读成书中人了
我们出得来吗？一列驶过的列车
打断了思绪，我们站起身
望过去，那一扇扇窗前挤着的囚犯的脸
个个相似，个个
与我们所有人的脸相似
《盐究竟贵不贵》
盐不值钱
比起很多东西，盐真的不值钱
盐又很贵重
耶稣对门徒说：你们是世上的盐
盐究竟贵不贵
每次想起盐
就想起屠格涅夫讲的一个故事：
农妇唯一的
在城里做工养家的儿子死了
住在乡下的贵族夫人想去慰问她
走到她家，却见她在喝白菜汤
唯一的儿子刚刚死了，她竟然还在喝汤
贵族夫人表达了诧异
那个失了一只手臂的农妇用唯一的一只手
一边舀起一勺白菜汤喝
一边刷刷地流泪，一边说：
我唯一的儿子死了
我的生命破碎了
但汤是不该浪费的
因为汤里面是放了盐的
贵族夫人不能理解，摇摇头，走了
《信一句》
他对我讲起他领导的种种劣迹
我姑妄听之，半信不信
直到他讲到
那个老官员对他包养的小美女讲：
你好好跟我，别生二心
今后我就是你的财神爷
直到听到这句出自一个学者型官员之口的
“我就是你的财神爷”
我信了
正如多年前看一位女士回忆录
写到相关部门来人要她与男友断绝关系
“否则，我们就把你搞臭”
又如听人讲路遇一城管对一菜贩说
“信不信，我掰断你的称”
都是一句，让我信了
并且凭着信一句，就全信了
《误删》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误删过自己的诗
误删自己一个时期的诗
肯定找不回了。就会想到
那些诗里写过好多个自己啊
我误删了好多个自己
我会不会就是误删掉的自己中的一个
不排除这种可能
果真这样，就祝愿误删掉我的那个我
多写不被别人删除的诗
会被别人删除的诗由我来写
我反正已被删除了
再删一次，就又回到和删诗者面对面了
《风刮起树叶》
像刮起鸟儿
纷飞的树叶真像鸟儿
但有逆风飞回树枝上去的鸟儿
站定，无论风怎样鼓吹
怎样要它飞
怎样撕乱它的羽毛
它安然站定
刮风的时候
能否不飞
鉴别出飞鸟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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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9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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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9 11:50
发表于 2020-5-9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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