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七岁
那时候的风,温柔而决断
隐身吹拂,向内吹拂
那时候的春天,一天比一天绝望
假山归了云塔。麻雀空唱绿水
那时候的海,是一个人的名字
风暴,来自一小段柔肠
那时候的我,是一朵栀子花
想开,又不敢开
2 失眠
半夜起身
看到花瓶中的小野菊
掉落了几个花瓣
像几声叹息
被桌面
轻轻接住
后来
花瓣一直掉着
我一直醒着
3 求佛
世间求佛的姿势
都差不多
竖着堆放的玉米秆
望海楼的塔尖
青草从四面八方
涌向坡顶的
一只羊
寺庙的院子里
一群香客围着古树
静静地仰望
4 犯罪
葵花妈妈在走神
我掏出落日
——给你糖
火车便听话地开进了
我的粗布口袋
好吧
我犯了诱拐玩具罪
现在它已经被我吃掉
5 暗香
桃花不识三月
晒干的油菜籽壳儿
做成小剪刀
女孩蹲下来
小狗舔舐她沾着蛋糕的手指
我指给你看落日
你说:嗯,看到了
6 欢乐颂
不适合再叫树木
木头也谈不上
它们有艺名
——桌子,椅子,方凳
——浑身涂满油彩
动弹不得的
小丑
观看一只苍蝇
在眼前
忽左忽右
忽高忽低
飞舞得豪情万丈
7 猎场
他六个月大
盯着旋转的音乐床铃
手舞足蹈
笑声像葡萄串
睡着的样子
让人心生惆怅
只有那么一次
在他安静的脸上
我看到了猎人的眼神
8 傍晚
海面平静
落日缩成一只橙子
我和你之间
两条秋刀鱼并排躺着
碟子上的青花图案
像极了细碎波浪
涌动——
这片小小的海
使整个傍晚晃动起来
9 野草
它叫野草
人间的叫草民
他们彼此很像
群居的样子
谦卑的样子
安静的样子
风起的时候
浩荡起来的样子
10 顿悟
那时
你坐姿端正
偶尔装作无所谓地
看邻座女孩
掸去白裙上的灰尘
多年后你才发现
她掸去的
是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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