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正在枯败
蔷薇正在枯败
叶子凋零
露出青筋般的藤蔓
我猜测,这才是它真实的面貌
蝴蝶飞舞
围绕着花蜜的残羹
忽而停在藤蔓上
双翅竖立、合拢
另一只蝴蝶
飞过来,停在藤蔓上
然后是更多的蝴蝶
我猜测,它们想拖动这根藤蔓
阳光中饱含
青春期欢快的鸟鸣
于是,越来越多的蝴蝶飞过来
越来越多的藤蔓,裸露着
@剪影
早晨,看高耸的楼房
楼房间参差的天空,这时
一只鸟毫无预兆地
闯进来
它值不值得写?它的名字
是个巨大的疑团
不规则的背景里面
它,被一个剪影草草概括了
这潦草的剪影,这个
小的黑点,值不值得写?
尖锐的鸣叫破体而出
这道闪电一般的
声音,值不值得用上
最珍贵的词语?
转身,回到书案
无数相似的剪影已呈在眼前
@一百个
一百个费尔南多
在不同的房间里写诗
1935年,牧师终于
祷告完了
一百个费尔南多•佩索阿先生
起身向一个方向走
踩着落日余晖
浩浩荡荡的队伍
离开葡萄牙,竟没有一点声音
@空着的位置
午后的公园里
有一个我的位置
就算我不去
也不会被别人抢走。那是一块
栾树的浓荫或者
鸢尾花坛的大理石边沿
它空着。午后的公园
只有公园
和迷人的荒凉
什么时候可以去
坐一坐呢?
我浇花、喂鸟,收拾房子
然后想起了它
朝着公园走却中途
拐向相反的方向
信步在荒唐谬误的路上
我想起了它
@山腰为界
发电塔的运动极为隐蔽
通过光线的细微变化
才能判断
风叶在缓慢旋转
山腰没有一丝风
风都聚在山顶
参与雄伟而缓慢的运动
那是初夏,闰四月第六天
栅栏围起一片
炎热的墓园
阳光浑浊、厚重
照着山下的村庄,和田野
举目望去
万般事物形如静止
站在整个静谧世界的上方
顶点是
一座发光的高塔
@荒芜的院落
满院荒草,其中
有我不能辨识的种类
杏树的叶子和果实
在初夏,统一呈现绿油油的生长
真是长势良好的上午!
婶子们坐在树下,围着母亲
使用四十年前的方言,说的是
已经听不懂的家常
要是父亲还在
他会过去说两句话
然后,跟我一起铲草
他说话时声音很大
他挥舞铁铲,有用不完的好力气
@那天
那天,在济南
下飞机后无处可去。汗水津津
被我嗅到了,热腾腾的
漫过身体的沟壑
阳光铺在车道上
有人穿过斑马线,去停车场
一棵树正在开密集的叫不出名字的花
阳光,照着它
成为济南城
最辉煌的一块阳光
所有的汽车都面向它,停着
穿过斑马线的人
所有的,都朝它走去
@一年没见的树
一年没见的树
并不比从前茂盛
推开窗,看到了去年的小鸟
前面的老房子
苦苦伫立了一年
似乎什么都没有等到
墙根下停着摩托车
烟囱,钻出破旧的炊烟
时而有人经过¬——
去年的老妇
继续走在缓慢的路上
@要是
你来看我
必须走很长的路
要是吃得了苦,就来吧
半路遇到了会写字的人
会吹笛子的人
会打铁,会做木工活的人
就跟其中一个回家,他将生起一堆
善良的火
要是你还是想来看我
就继续赶路,但别离开他
等了很久啊
要是你真的来了
就跟我去看我栽下的树苗
它们长得很好
我能放心地老去
@萝卜
喜欢莒县的青萝卜
又喜欢枣庄的红萝卜
每天为此纠结
何必呢?今天,我把它们炖在一起
用最好的调料,最贵的肉
炖两个平常的萝卜
餐桌上
吃饭有了仪式感——
吃一口青萝卜
吃一口红萝卜
看着坐在身边的亲人,想一想
离得很远的亲人
如同平生第一次
认真地吃饭
所有亲人平安地坐着
@你察觉不到
下午慢慢经过大船
那么慢,你觉察不到它的移动
水手们在敲锈
不停地敲打
一定有种愉悦充盈在其中
你不能理解的愉悦
阳光和空气
跟着铁锈一起溅落
下午慢慢移动
微小的位移和微小的劳作
被过分强大的噪声
遮盖了。一条赶来交易的渔船
遭到驱赶,怏怏地离去
水面上一阵马达轰鸣
你察觉不到
失败的渔民
默默带走了怎样的伤感
@领地之诗
去山后的林子采摘坚果
把庭前落叶打扫干净。人间之外
种上人间的花草
方形门窗时而打开,时而关闭
有很多时间结交植物
记住它们的名字。浇水、修剪枝杈
到远一点的地方
开垦荒地,但不伤害它
我的领地很小,国土贫瘠
足可构建完美的制度
我睡眠安稳舒适,梦里有无数人民——
圆柏和侧柏,柳树和白杨
@微雨
滴几滴就停住的雨
依旧叫做雨,这是铁律般的命名
下午短暂的不悦
难以描述,但是它存在
爱!这无原则的爱如顽石
而恨,如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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