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故乡的月亮（六首）
文/北 君
◎摘下故乡的月亮
被掏空的故乡，它的内脏
巨大的阴影面积
需要一枚月亮来调理
以益母草、当归、五味子为药引
用文火精心熬制
饮一碗月光，医治乡愁
然而故乡的胃口
越来越小，溃疡面越来越大
被塞进更多坚硬的物质
既便摘下十五的满月
捣碎、入药，也难以治愈
故乡的萎缩性溃疡症
◎废墟
几处斑驳的白灰石墙
支撑着一栋陈旧破败的老面孔
铲车、渣土车夜以继日
卷起尘世任性的烟尘
动迁者放大的瞳孔
变得愈加敏感、畏光、多疑
拾荒者在瓦砾中翻捡着什么
老唱片、旧日历躲在一隅
窃窃私语。钢筋水泥的丛林法则
在烈日下掠夺性生长
一座老城，在废墟中集体失忆
◎老屋听雨
老屋听雨，听母亲的絮叨
怎样一滴滴深入雨夜
母亲说：三年旱灾，春风纵火
救不活田垄上一株秧苗
说起那年秋雨连绵
母亲用一把湿柴点燃灶火
用瓜菜代食，度过荒年
母亲的述说如绵绵夜雨
平和舒缓，不像在谈论生死困顿
那些命运对她的不济与不公
以及深入骨子里的隐痛
都被她用瘦弱的身躯
一一扛住并消解。那种隐忍
如雨夜里的一束微光
照彻母亲卑微又高贵的一生
◎母亲的药
自离开家门，我就认定
家，是一味良药
熬药的人，一定是母亲
当我在外偶感风寒
水土不服，消化不良
失意、困顿，患乡思病
我就知道，我的身体
已准备了一场疾病
为我回家寻找到借口
就象小的时候
为了一碗热乎乎的荷包蛋
而庆幸得了一场感冒
为了化解积郁的心结
而购买一张返乡的车票
为了听到母亲的责怪和絮叨
而一次次回家吃药
我需要母亲，再为我
调理一味中药，母亲的话
清热解毒、消炎止痛
贴心送服，即刻药到病除
◎留守山村的女孩
她们羞怯、柔弱
胆小如麻雀，对陌生人
充满警觉和好奇
躲藏在墙角的大眼睛
纯净、通透，如一汪清泉
她们瘦小的腰身
明显发育不良
却撑着一个空巢的家
她们身后，或是跟着
一个更小的妹妹
或照看一个羸弱的老人
她们是打工父母
留守山村的
手足，眼睛和心肝
◎土豆
是蔬菜，也是一个人
最初的乳名。在乡间
随口喊一声：土豆——
都会有人高声回应
我可以轻易地认出他们
大大小小的土豆
在泥土中扎根、过活
以土为家，安于土命
多像我乡下的穷亲戚
在泥土中劳作、取食
说着土豆能懂的方言
以低于泥土的卑微
活出高于尘世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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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9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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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9 12:03
发表于 2020-7-9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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