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冷记忆（墨家诗歌9首）
【】追
往前一年，我也只是一年一度才回家
需要很大声说话，母亲才听得见。她关心每一家琐事
关心东家西家长短，也会说到生死
而对于死，总想热闹一些，体面一些，能来的人
都得来。我在内心装了一分肃穆。一百天
她应该还在云端看着我，脸上的慈祥，混有忧虑
往前十年，母亲走了二十里山路，用了一千多块点灯
他要计算出那个很久没回家的儿子，流落南方还是东方
卦上爻辞模棱两可，瞬间老迈和摇晃的母亲
一直想跪倒天光。后来她用了拐杖，才能支撑她瘦削的身躯
那个后来知道状况的我只淡淡说
我带个女孩回来结婚吧，请安排日子
往前廿五年，母亲挑着两大壶新炸的花生油，两袋花生
估计家里也就这些了。我没有换过来挑。也不好意思。母亲敲院长的门
老院长很久才起开门，怒声，我们医院不要人了，包分配的也不要
19岁，局促到而今的年华，母亲坚韧得像株老檀木
岁月那么深，她却支撑的那么笔直
再往前，北至漯河，郑州，南往武汉，广州，若非农忙，就在等吃年夜饭
那些山水都很苦，以至于我从不敢记忆太多
而终于苦的都有转归时，一条河流
被切断源头，明镜高堂，从此皆是秋霜
母亲，儿只是无限追思，连成一线。今日已是百年
今日之日，之夜，百转千回，都是敬爱
【】神格分裂
一根竹子长进石头的内部
石头被分开
接纳竹子的同时要劈裂自己
一颗石头长进一个人的内部
每长一次就产生疼痛
他可能是结石
也可能是舍利子
一个人逐渐失去自己
他拥有的黄昏正在向夜晚过渡
一颗石头不停的失去自己
希望绊住竹子也希望竹子节节高升
所有的夜晚都将落尽竹子里
竹子在最后失去自己
开出憔悴的花朵
【】六月芥末
盛夏已是极盛，火辣辣的太阳
正在刺激我人生的黝黑部分。芥末青瓜在夜晚明媚
晚风恰似你，叫标配
若两个肉身一起冰镇，与哈啤，冻柠茶共处一室
这略显唐突的小情调
有人会宣叫来多一打
一打生蚝和烤龙虾，微醉微醺即可
宜居之夏必须畅饮，你两颊酡红
余生，再吃鱼生去
【】六月俯仰
更大而无当的是用了佛的姿态
含笑拈花，从此无心无欲
换一朵莲花打坐，像的在另一首歌谣里
听见了故人的心跳
我如此碌碌无为，却决不许与人轻贱
如草木之卑微，却翠色自若
更大的其实是荒凉，一直在占据我的内心
那里原本是空洞的有了回声的石头
【】草寇
连绵的青山，我的手臂
参差的树木，我的胡须
我只是占领了一朵云，他恰巧落在了我的怀里
不用预备雨滴，我们也足够湿润
不用设置蓝天，我们已互相衬托
请嘱咐草民草籽，结草衔环时看好天色与对家
兔子的窝边，和狐狸的洞窟
我们一起收起野性，不再假扮随风拂摆
继续用官方的反面称谓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荡爱
和自由。花朵固然美好
却被篱笆圈起，属于私有
山路向云端，俯伏的丛生的蔓草修饰之后
一个人厉兵秣马简单了之后
一滴水滴有意无意的蒸发之后
一直凋零的花朵，我的脆弱
和永远不懈的负氧，我的贫瘠
【】七月野心
七月握成一把利刃，割开下半年，乃至下半生
他轻易的荒掷前六个月，以至于对剩下的月份
恐慌大于歉疚，惰怠大于流水无声
开阔疆土，移花接木，囤积粮食，健体宁神，凡此种种和彼种种
未竟之事宜竟，双拳可博四手。身有虎二不可蓄
既已不年轻。何事不可为。既尚正盛年，诸事皆可为
暑可帖，冬病夏治。不畏汗流充栋之左右划一
劳心者双手合十，劳力者只手向天
七月是个转折，直行时且直行，返回时须返回
七月的利刃，用力挥下去，若不是割日子成方圆
便即是割自我如木偶
【】冷记忆
风声高于一切声音，肆掠着入了云端
跟随一片落叶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
居无定所的人，因而充满着喜悦
鸿鹄以下，是一张香案。兄弟四五个
都是面目狰狞的树木。山堂之下有流水
天空是立方的，可以被更多的人拥有
我们什么都没有。但可以平视风逐出的云
看到竹子被挤出竹林，水流被溅出水花，能相视一笑
感觉大地比天空豁达，人群比雀鸟高贵
于是大碗和一切酒。混合点血汗，便可以赋予一生情谊和命数
相干的和不相干的荣辱，都会着自然光景中变淡
之后我们注定失散，做一个完全表面冷漠的木头人
【】囚徒
快停止那些声响
生锈的铁栅栏恍如人的骨头
我们失去天空的同时
必须一寸寸保护土地
只剩下血液是流动的
囚室多像心脏
很多事不再能无动于衷
漠然的向日葵
开在七月的画板
山坡上放风的人群眼睛都因强光而瞎
他们的脊梁比我们偏斜
我确定还能见过骆驼
驼铃声溅在五步外的石阶上
继续负隅顽抗，让身体另外腐朽
灯盏忽明忽灭
有的人死在前头
受过太多的苦
有人狞笑着蹂躏幸福的晚芳
我们都会死
这是信念，也是暗号
他们要从牢里放出一个人
彼此在天空下猜忌
【】丽江摇
1
跳东巴舞，火把高过头顶，黑龙潭水
映着梳头的姑娘。大研城楼有新月
园子里有蔓菁和瓜豆，他们喝着金沙江的水
酿松茸和琵琶猪只待尊客，三月纳彩，五月回亲
纳西纳西，我们要骑着小红马上山了
纳西纳西，你要是化作了玉龙雪山，我就在三江口一直等你
2
我相信澜沧江更磅礴，太阳西边起啊西边落
马匹是马匹，普洱是普洱，姑娘娘黑油油的头发
香格里拉是神圣的香格里拉
打南来的喇嘛，和北边来的诗人，他们会念同样的经书
茶寮门口铺满赭褐色的岩石
咬一口糌粑啊他要回家，别跟拉萨的妹妹说话啊，也别喝她的酥油茶
3
最干净的妹妹，怀有最纯粹的爱恋
天空已蓝得诱人。她要带着秋天一起远去了，她那雪的样子，雪的神情
云杉树婆娑而凄迷，最绝望的妹妹
山崖和月光勾勒出剪影，花开无数啊，有那一朵也跟着你谢去
云杉坪啊云杉坪，那么多起舞的云杉，最朦胧的妹妹
她唱着东巴经，划向比她更纯净的穹苍
4
泸源崖作证，那些如削的记忆，都烙印在湖光山色里
摩挲人家的铜钥匙打不开世俗的爱恋
阿夏阿夏，我与里格岛都想你了
想你的打麦调，想你的藕荷裙裳和雪山般的肌肤
我在流水的方向，在夜晚你出逃的地方。我收集了十七个沙滩风的声音
除了他们，就只能剩我们的呼吸
5
穿过清水河再到美泉河，被洗礼一次生命就清澈一次
你是班头雁，或是黑色的鹤，都会不怕我
我们拥有的冬天是不被世人理解的冬天。海水湛蓝，水草丰美
绿的无瑕的潭水，把三生三世都笼罩进去
茂密树木是你的姊妹。风一来，都跟着唱纳西情歌
我的妹妹，她既是班头雁，又是黑颈鹤，这辈子都不怕我 |
发表于 2020-7-14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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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4 16:37
发表于 2020-7-14 20: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