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焱
床戏
啄开鸢尾花的长裙
我吻着她波浪起伏的身体
摸到她漆黑的手环
猛然想起早晨她给我详解
这高科技的玩意儿
如何精确分析睡眠的情景
风停了，我也停了
“借由对脉搏、呼吸、皮肤电流的测量和分析
手环的后台，一定能推论出我们
正在做爱！并且能够准确地知道
高潮是在几点零几分发生
如果收集的数据再多一些
还能判断我们的动作频率，前戏时长
以及性功能是否良好
如果需要，还能精确知道我们在全球的排名”
说完我的发现
老婆取下了手环
她打开灯
灯光
赶走了我们暗处的身体
2020.7.22
数据星空
天空冷静
空无一物
我需要雨
就给我一场雨
我需要云
就给我一朵定制的云
它清楚我的鞋码和我鞋子底下
每一道花纹
它准点问候，比我的亲人记得更清
我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它精确计算一切
给我自由，给我横行
直到有一天
它遮蔽了我头顶的星空
只让我看见
分配给我的部分
2019.10.22
一条河站到了舞台中央
它滔滔不绝地演讲，溅起的唾星
洇透了我的去路
石桥，铁桥，那些它平常只能仰视的
鸢尾花，此刻都被它踩在脚下
仅露出几朵
颤抖的
脸
2020.7.27
沙龙
坐我旁边
自称刚辞了年薪百万
的火锅店老板
开始发名片
他发了很多名片
最后要回了
最先发给我的那一张
他说他的名片不够
他的态度诚恳
我还给了他
那张名片
被一位迟到的大佬
接了
但走的时候
没有带走
2020.7.29
二十多年前的处罚
我跪在国旗杆下
空空的校园，正在午休
再早一会儿
我还是一个趴在课桌装睡的孩子
我睁着的眼睛，盯着
脚和地板……
清醒，成了我的罪名
我是被一个“抓替死鬼”的同学
举报的。他拉着我去见老师
后来，我的屁股挨了一脚
后来我碰见了校长
后来，我把课桌搬到操场去睡
后来，我像夏天一样跪着
后来，我从母亲口袋里偷来一块罚款
作为班费
交了
2020.7.29
中学时期的体罚
跪成一排
扫帚打屁股
金黄的竹条吃手心
扫阴沟，搬砖，字典
拍头，自己的手
扇自己的耳光
我的大学室友
讲起他半夜被弄起来
爬旗杆——爬上
又滑下。爬上
又滑下……
那一晚，他只穿了条底裤
变硬的宝贝儿
怎么也藏不住
2020.7.29
观洪
石桥
在水中降生
月光，熬出血丝
照得草木
和大地一样疲惫
我的裤兜
塞着钥匙和水杯
鼓鼓的，装满两个世纪
2020.8.1
取名
刘菲、郎文静、何蕾岚，我
四人。建有一群。群的名字叫
牛郎河。群名刚取好，他们就疑惑
牛、郎、河有了，为什么没有我
我说：我在河里
后来，郎和我 一个公司
工作上，成了上下级
我们又另建一群，没有郎
群名取了很多，只有一个大家满意
——消失一郎
2020.4.24
论死亡
1
从登基到驾崩，能活多久
决定了一座帝王陵墓的大小
2
哭过很多次
却没有一次哭得那样
柴米油盐酱醋齐全
死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人是
三火、周焱、我
3
整夜，我们和死神
唱K，猜拳，娴熟地焚烧 烟的指头
空空的酒瓶，是略带不安的
胃的神经
4
这座城
一切井然，不依天象
所谓的意外，不过是一条鱼
死在了送去餐馆儿的路上。踩死了一只蟑螂
冒出两只
5
人会亡。桥会亡
流水会亡吗
6
如果，所有的死亡都不是死亡
多希望，杨玉环、老子、疾病缠身的外祖母
他们的死，都只是一场 精心策划的逃亡
20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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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4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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