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我到过一个地方
所有的屋顶都仿照苍穹
有温柔的穹顶
所有的屋顶都建造一个尖顶
直指苍天
矛与盾
像这么多年我的温柔与芒刺
夜晚，星光零碎，她们细小的部分，落不到尖顶上
而穹顶身披着她们
那是我最富有的部分
采蓝莓晚归的人儿
那么多细微的颗粒
盛在一个筐里
我不打算把它们收回天上去
因为再等些时候
红豆就要成熟了
他们，又会用同一个筐子
把它们采撷回来
2020.8.2
渔汛
一条江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所有的鱼对寒冷都已麻木
木刻椤毗邻俄罗斯
他们用邻国的木头造房子
雪光和月光
普照北国
一只银灰色的鸽子
飞过那条冰冷的大河
影子掠过我
又让一些不知所踪的鱼类
偷渡去了异乡
我吃重唇鱼的时候
一度怀疑，刚刚是否吻过
一条过江的鱼
2020.8.3
白桦林
雪住在北国
我去的时候，没有遇见她
白桦林像雪的墓碑
一生一定要去一次白桦林
看它们举着白色皮囊
在你眼前呈现
不要看太多次
看多了，它们千遍一律
她们的白，让你害怕
那是雪的后裔住进她的身体里
没有声音
白桦林银光闪闪
好像一个人的一生
回光返照
2020.8.4
晚霞
背对江水
面对一片莽莽苍苍的森林
晚霞柔软地沉沦
潮湿的人间
住在山岭上的人们
还在迷念野兽的身体
和她头上的犄角
大兴安岭是一只巨大的驯鹿
光停留在它价格不菲的茸角上
短暂又漫长
2020.8.4
用月光造船
用桦树皮造船
松木板做成两头翘起来的骨架
全船没有一根铁钉
松木削成的钉，加固关节
一只长长的桦皮船
一个人遇水渡之
上岸负之
桦树林还在月光下生长
在月光下步入林中的人
身体里会住进了月光
你如果去漠河，遇见一个站在原野上
身体上泛着银光
记得叫醒他，记得叫他回来
2020.8.4
淘金时代
到祖国的最北面
还是忍不住，去妓女坟看看
作为一个景点
它关闭了
如果深夜去
面对干瘪的坟墓
无数干瘪的乳房
还是会心生恐惧
绿草在她们的胸脯上重构新的生命
向导说，还是冬天好
那年冬天，也是带一个诗人，悄悄进去
不经意踩上了起伏有度的坟头
大雪所至
覆盖了一切
2020.8.5
极地之光
到了北极村，才晓得
光，是可以圈养起来的
有时候夜晚回来
用手电打着光
只有在那会儿，才觉得是在偷偷把光放出去
2020.8.5
鄂尔古纳河
白鸽自己飞自己的，也不管我
多年之后，鄂尔古纳河还在流淌
多像我，用柔软的事物区分着祖国与异乡
一条河，流着流着
就成了大江
我知道它北去的深意
知道此间蜿蜒，我能给你描绘的地图
并非随意
往哪里走
都是低洼的人世间
2020.8.7
呼伦贝尔大草原
并非一马平川
一代天骄射过的大雕
又回到草原
还有什么，比追一群牛羊
让人更伤心的事了
它们漫不经心地吃着草
你走近几步
它们离开你几步
空旷的草原，还在原地
只有羊蹄印里，盛着雨水
明晃晃地，仿佛就要交出它们的迁徙
2020.8.8
黑山头镇
我是从黑山头过来的，空旷的八月
云层把世间压了又压
草原越辽阔
越觉得一个人难以撑起一片天
众山头太不争气了
它们一再匍匐下去
没有星空的草原
我们在开满格桑花的山坡上，数星星般
数着那里的花朵
风一样摇曳着它们
一个蹲下来挤牛奶的妇人
远远看去
仿佛跪在那里
2020.8.8
呼伦湖上的欧鸟群
到了呼伦湖
主要是喂鸥鸟
它们跟随游轮
去到湖泊中央
有游人丢下呼伦湖晒干的小鱼
一群为食而翔的鸟
还飞的那么好
站在游轮顶层，它们在与你平行的低空飞行
我惊奇于它们的翅膀
一面是浪花的雪白
一面是接近湖泊的灰黑
但我还是放低了站立的地方
下到船舱，我喜欢微微仰望
它们胸脯
那浪花激起来的白
2020.8.8
满洲里
走远了
更愿相信天圆地方一说
草原上升起巨大的蒙古包
像一个套娃里套着的另一个套娃
冷不丁抵达一个城市
它倾其所有的灯
让黑夜如同白昼
亲爱的，我只能这样了
每当我想你的时候
就去坠满星星的山坡上坐着
那一面倾斜
城市的灯火不易流上来
我就坐在半明半暗的地方
等着天地慢慢把我揭开
或盖上
202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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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1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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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1 22:32
发表于 2020-8-11 2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