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焱
感冒
小腿刺有纹身的妓女
正和客人调情。她的女儿
在楼下的三轮车里
死了——后颈还插着一根针头
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我在喉咙干痒的咳嗽声里醒来
四周还浸染着夜的黑，没什么看得清
我只能盯着天花板的方向
逐渐想起些无关紧要的新闻碎片——
欧洲最大的妓院因为疫情关门了
加尔各答的红灯区
迪帕丽正接待一位病怏怏的客人
她让刚上学的女儿去帮叔叔
买烟
2020.9.25
霾
所有的树都视物模糊
一只掉了眼镜的鸟
看不清虫子
磨出老茧的喙
地毯式地搜捕着食物
想起它还饿着的孩子
它得赶在黑幕降临前
往回滑行，飞慢一点
再慢一点——以免
撞着一棵树，或者一个人
2020.9.14
婚后正史
我开始写诗的时间
和我老婆开始考证的时间
差不多。四年多过去了
她多了两个证儿
我写了一些诗
中途，我们合作
生了一个娃
2020.9.16
演员
她最近开始装病
装的病很多
糖尿病，高血压、肺结核、高龄产妇
昨天，她被一个参加考试的医学院学生
问及最近月事是否正常
她忍不住提醒——
（为此还出了戏）
“我是男病人！”
她是个经验丰富的演员
演过的角色很多
入不了组织的可疑分子
记者。机关工作者
独身的年轻母亲
想抱外孙的退休老太太
她说她最近都不能出去旅游
（走不开）
医院的事太多
——隔几天就要演一回
学生们需要的
病人
2020.9.12
旧物
夹在一本书里的你，照片
连同写给我的几封回信
都在我和女友的一次争吵中
化为屋内飘散的雪
后来，你留下的那条丝巾
我就系在南山之颠的一棵树上
那一天，风很大
舞动的风，累积着它飞的欲望
离开时，我解开了它
看着它从树梢落入丛林的样子
想像一条冬眠已久的蛇
已被我放生
2020.9.5
白沙镇访萧红
我就站在你登船的地方
你拉着新婚爱人的手
肯定不会知道：
再写一本长点儿的书
你就要死了
到达朝天咀码头之前
我就写好了以上几行
而当我真正地坐在当年的石阶
我看见，你是一个人来的
（怀着一个孩子）
也是一个人走的
（孩子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
你忆鲁迅。把童年，祖父
都安顿在了呼兰河
你的院子荒凉
“冬天一片白雪，夏天满院蒿草”
有人说你注定不会是一个长寿的人
是的，那些你炽热爱过的
比你长寿的男人，此后还将因你的名声活着
我们还将看到
（除了你）
和你断绝了关系的父亲
几次从图书馆借回你的书
2020.9.23
电梯偶遇
楼道捡垃圾的老伯
盯着女儿的自行车说好看
问我多少钱
我说是她爷爷买的
不知道
那是女儿爷爷给她买的店里最贵的一辆
我当然记得它的价格
我只是不想让老伯和我父亲一样犹疑
天渐渐凉了
塑料瓶也越来越少
2020.9.23
选举
选完班长
我就再没参加过任何选举
这一次，除了认真画圈
我还充当计票员的角色
我专注地记录每一个圈
并暗中观察
谁画的
不圆
2020.9.12
好诗
我刚给老婆发去一首叫《啊》的好诗
她就回了一个表情——你真棒
我解释说：这不是我写的
这是李荼写的
她说：除了上了天的
我斗只认识
你
2020.9.27 |
发表于 2020-9-28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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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8 10:47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