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植物的性感部分》等十首
文/三泉
《一株植物的性感部分》
一株植物并不会掩饰,
但它仍充满欲望。
我不是唯一的发现者——
当蜜蜂像人一样攀爬另一具躯体,
一朵花暴露它隐秘的性器。
我能想到细微的振颤,
如何进化了一株植物的爱情。
“这是最艳的花,也是最美的乳房”
我无意的拨弄,都在一株植物内部
发起温柔的风暴。
《我与月亮的摩擦》
我与月亮的摩擦,
一定生成了某些古老的物质。
盅。或者酒。神秘的潮汐。
它撞击我的躯体,
但思想才是它的堤岸。
我有短暂的迷惑,这迷惑周而复始。
忧伤不曾让我屈服,
也不曾让我清醒。
当我凝视某人的乳房,它像月亮一样
皎洁。也像月亮一样野蛮。
《我养着一棵神秘而孤独的树》
我养着一棵神秘而孤独的树。
它发达的根系扎进古代的海底。
它吃云彩和李白的诗长大。
我用忧伤给它浇水,也用乡愁给它培土,
死亡是最好的肥料。
它的叶像雪花一样,降落在黄河和长江流域。
它结出时间最美的果实:中秋。
它丰满的银色的树荫,是馈赠也是收复——
我与自己相见,分开
带着一粒神秘而孤独的种子。
《维纳斯》
一个神住进石头,一个神走出石头,
一把刀是最后的审判者。
忍受烟火的熏烤,也忍受
银行家,艺术家,政客们,母亲们,男人们
再补上一刀。
宽衣解带,袒胸露乳,
在她面前,有多少人嗷嗷待哺?
只有断掉的双臂时刻在提醒:
她是一颗石头
在人间出生,必经历人间磨难。
《这是无法治愈的大海》
大海不停地放大悲伤。
它把伤口缝上,又撕开……
在石老人海滩,我看见黑暗中的海,
细成了一条白线。画上,又涂掉。
这是无法治愈的大海,海岸已
无数次宽恕了对方。
当我从海边归来,我仍坚持它未知的部分,
那跃出鲸鱼的风暴的中心。
大海仍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
大地的牢笼。
《飞花令》
飞花是一场美的动员。
意味着一片玉米林,劫持另一片玉米林。
想起年少时,我做过两朵花的信使
身体装满了颤抖的花粉。
有一种繁衍惊天动地,
我爱过它的短暂,也爱过它的鲜艳。
现在我热衷于飞花令,在一株株植物间
传递幸福的信念。
蒲公英,野茼蒿,芨芨草,都被我起了新的名字
它们是我的父母兄弟。
《苔藓》
在一块石壁上着床,无根无茎无花,
甚至连影子也没有。
我的爱是模糊的,像一片苔藓,
分不出你与你们。
一株植物爱着渺小,我爱着一片苍茫。
漂泊的人,收割了眼前的风景;
随遇而安的草,却种下时间。
“混沌是简单的,盲目是高级的,死亡是假的”
一颗石头,因一片苔藓的侵入
而有了爱与悲悯。
《我还是怀念老式的收割》
一片玉米林荒在了田里,
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发出窸窣的声响。
一片被遗弃的玉米林,让秋天有了挫败的感觉。
种下它的人,像对待一个捐尸的死刑犯
只摘除了有用的器官。
我还是怀念老式的收割——
男人们挥舞镰刀,将它们一排排放倒;
孩子们剥下金黄的棒子,女人们
把一摞摞玉米杆统统抱上车。
田野空荡,他们搬回了全部的秋天。
《龙架山上的杉树》
是它引来风暴,
当它成为自己的悬崖。
一个恐高的人,当他仰望,
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第一次为一棵树动了恻隐之心。
它枝短叶瘦,戴着与挺拔不成比例的帽子,
内心也秉承极简的纹理。
无数个飞沙走石的夜晚,
他总会想起龙架山上
与风搏命的杉树,
它只有一条路可走,大道朝天。
《秋日》
秋天铺开她的远大
给眼前的苞谷,远处的核桃,看不见的金钱豹
喂养秋风
秋日慈悲啊
子女们长大成人
她的乳房已低垂
她拉扯夕阳,白云和羊群
金色的柿子和落叶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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