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皮旦|诗十首
有一个奇迹被允许出现在1972年10月23日的雅典
有一个奇迹
被允许出现在
1972年10月23日的雅典
奇迹是这样的
一个人心血来潮
用右脚踢了
一条瘸腿的狗
然后把狗牵到一只水桶
让它喝水
走向水桶时狗是瘸的
那人也是瘸的
他的左脚有毛病
狗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踢它
那人也不知道
他为什么踢狗
当然后来知道了
这是奇迹的起点
如果当时知道
那人一定多踢几脚
可惜只踢一脚
于是狗只能喝
一只水桶的水
而在一只水桶只能喝五口水
每喝一口水
就有一个瘫痪者
立即变得像
正常人一样行走
可惜那一天
只有五个瘫痪者
验证了奇迹
这事被希腊诗人
扬尼斯·里索斯
记在他的诗里
记这事必须用诗
本来也可以在中国出现这个奇迹
因为公元前
中国的圣人
与雅典的一样著名
可1972年
中国还没有
像扬尼斯·里索斯
这样的诗人
一个青年与我面对面交谈
一个青年与我面对面交谈
我们都站着
互相早就认识
几步远的地方
躺着他的尸体
也没盖红布或白布
他已经死了
这就有两个他
一个是尸体的
一个是正在与我交谈的
偶尔我扭头
看一眼尸体
尸体上的脸还很完整
他也知道
那是他的尸体
交谈的内容
与他的死以及那具尸体
都没有关系
也没有觉得
有什么不正常
地狱之歌
已有的地狱都带有公共性质
就像地铁和公共厕所
建一个私人性质的地狱吧
给自己用,建好一些
比已有的任何一个地狱都好
好一些至少要多建一层
已有的地狱大多十八层
有一天我端坐在第十九层地狱
感觉不好就再加一层
有一天我端坐在第二十层地狱
听见一个人电话里说
“快到第三层地狱了
哪一天才能到第二十层呀”
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既然这么好笑我又加了一层
不,一口气加了两层
有一天我端坐在第二十二层地狱
一心一意写地狱之歌
内急了就去第二十一层
养老院
住进养老院的第一天,他就呕吐不止
院长亲自送来一小包白色的药丸
这时他的呕吐还没正式开始
只是感觉趣味上好像出了什么毛病
由此导致头晕。他一贯强调趣味
虽然对气味也很敏感,可进入养老院
他明显感觉趣味压倒了气味
院长什么都明白,哑着嗓子说
不用担心,吃下这药就会好的
院长指的是头晕。这时他头上
已经勒上一根又细又长的红布条子
以控制躁动且不可捉摸的神经
与他同住一室的一个比他还老的瘸子
以警告的口吻告诉他必须这样
红布条子正是那瘸子给他勒上的
头晕反而更厉害,惊动院长
真不给面子,刚吃下院长递给他的药丸
呕吐突然就开始了。这算得上
他有生以来最为严重的呕吐
一些从没见过面的人相约前来围观
每一个都是老家伙,拄着拐杖
有人捂着嘴和鼻子说,呕吐起来
这人身子震动的幅度特别大
显得很有活力,就像一台崭新的机器
院长什么都明白,哑着嗓子说
只有呕吐,才能使我们重新年轻
院长也很老了,院长说的我们
包括他自己,并代表整个养老院
诗人与政治犯
诗人与政治犯喜欢联合起来虚构对立的事物
在这之前,诗人喜欢把自己
打扮成思想家
政治犯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政治家
输入的铁
本地没有山,没有铁和石头
船闸往北有形势陡峭的河堤
我把它看成山。那里零乱散布着人的骨头
我把它们看成铁或石头
那骨头不一定是本地人的吧
我这里说的山、铁和石头
不包括非自然的或外地输入的
这样的划分有什么意义呢
外地输入的铁不也一样是铁吗
以树木之光为例
火与光是两回事,必须把它们分开
没有火,光也会放射出来
树木本身就有光,不停地放射
被斧头劈开时光带着封存于
树身内部的香气一束束往外飞
不知道对香气是不是好事
对光而言,我知道这决不是什么好事
火与斧头都过分地打开光
以突出自己的方式打开光
也必须把光与任何斧头分开
光也不需要斧头。光本来
就是打开的。过分的并非出于
自身的打开只会导致毁灭
祝钟南山先生及其团队中秋节快乐
坐马桶上打开
订阅号消息
吸引我的标题是
知识分子上
发表的钟南山团队最新研究
马桶会散播
邻居家的新冠病毒
也太巧合了
不过不算最巧合
最巧合情况下
我应该非常紧张
私人指数
每天出入小区的次数
看见小鸟飞过天空的次数
与朋友交流的次数
想起这个国家的次数
被交警罚款的次数
不分好梦坏梦做了多少次梦
诸如此类的数据相加
有多少项然后再除以多少
每天得一个新数据
以此种方式建立一个指数
是不是高兴不再由
感觉而是由这个指数决定
今天的指数低于昨天
今天痛苦的程度就高于昨天
哪怕不痛苦也更痛苦
哪怕高兴得乱蹦也是痛苦的
机器人诞生的社会背景
夜里失眠的人白天会遇到好事
不相信的人可以试试
失眠造成注意力不集中
好事很容易就错过了
这一点几乎不用试就可以相信
失眠的人与睡眠质量
特别好的人一起生活
有可能避免错过好事
失眠的人与从不睡觉
仍然精力旺盛的人一起生活
也有可能避免错过好事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10-26 08:36 荐稿编辑 金沙张维军 忘了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