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新年
1、
今天惊闻外公仙逝,内心受到很大震动。尽管老人早已体质虚弱,每次见到他 ,却依然感受到他健谈,亲切和蔼的笑容,特别是眼眸闪光,让人觉得老人睿智、机敏不减当年。
尽管人老终有一死,我的心还是悲伤异常,因为新年伊始,一切都获得了新生、发展、成长的机会,因为新年是二十世纪最后一年,此时,闻见噩耗,遭遇变故,更令人心痛。
外公的一生谨慎、劳累而多思,早年当过村里的保长,他是个有文化的人,用我们家乡话说“字眼很深”。“字眼很深”的他却是苦命的,弟兄颇多,身为兄长的他早早地担起家庭的负担。
他说,十岁时就跟母亲到很远的山上砍菜,那时正是中国灾难深重的年代,凭着祖父积蓄的钱财,上了几年学,而家境每况愈下,他只能辍学,帮助父亲料理家务,或在田地中拼命干活。
外公说,从三十岁到七十岁,他啥都没想过,也来不及想象未来的生活该是怎样?只是拼命地干活,劳动,以养活三女四子。那个时候还风行
‘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幸福满堂”的传统。
外婆先替他生了五个女儿,接着连续生了四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和外甥差不多年龄。要养活如此多的儿女实非易事,他们只能将二女儿,四女儿寄养他家,寄养实为“抱养”,外婆尽了生的职责,而无养育之恩了。因此,往往这些子女长大后,对亲生父母是冷漠的,没有感情的。
母亲排行第四,一出生就被抱养,听父亲说,外公是不愿把母亲抱养出去的,只是外婆一再坚持,非得生个儿子不可。结果第五个还是女儿,只能把她留在家里。
我们在鄙薄中国人落后、愚昧的生育观念,家庭观念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毅力与渴望生儿子的决心,这决心需求似乎比吃饭穿衣的需求与渴望还大。
于是,第六个是儿子,接着第七,第八,九个都是男孩
我想,生活的压力之大,迫使外公拼命地干活,白天,黑夜,“如何养活这众多的子女?”成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问题。
2、
如今,外公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再没有忧虑与负担,灵魂自由地飞翔,而欢乐长存,欢乐乃是畅饮死亡之露后的超脱与自由。
如今,外公的葬礼与几年前外婆的葬礼一样隆重庄严,在孝子孝孙的一片哭嚎声中升入天堂,永享欢乐与富足。
我偶尔瞥见了他的遗像,挂在替他制作的灵屋、纸钱、元宝的中央,我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某根最为敏感、深邃的神经被刺了一下,连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一个人,一个不久前还活生生的、慈祥和蔼的老人,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生命啊,生命!你的消逝为何如此决绝,你的消逝是否也如新生一样注定,难以逃脱?
或许,生命的意义在于它的过程,过程中的追求;生命的开端与终结只有赋予一个艰辛、苦难而幸福的历程而充满意义,而辉煌灿烂。
面对葬礼,面对生命的终结。外公可以自豪地回顾他的一生,坎坷的路程,坚韧的跋涉,艰辛地追求,建立一支年富力强、生活幸福的子孙队伍。尽管这一切不全因为他,但他是创业者,开拓者,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先驱
回想他苦难的历程,艰辛的追求,回想他那个时候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没有垮下,而是坚强地挺了过来。我们不得不佩服老一辈坚韧的意志,不怕困苦,乐观向上,勤劳勇敢的精神。
生前外公曾说,有段时间他将崩溃,从身体与精神。
那段时间也是新中国的困难时期,子女们都尚小。没有粮食,只能以糠、野菜、树皮充饥。
3、
灵柩载着外公没入黄土,此刻,大人小孩的哭嚎声,他已全然无觉。
此刻,我真正意识到外公真的走了,抛弃红尘,弃绝尘世的恩恩怨怨。
他走了,或许带着希冀,带着对子孙后代的渴盼与祈祷。
此刻,当我经历了多次死亡,心逐渐平和,安宁,灵魂深处的躁动已然平息。我深知,任何人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
只是,我们还是在走着,在活着,为了心中那颗跳动不羁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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