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做一些整理
＜天空象一个巨大的窟窿＞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会往上面掉
掉进星星里面去
下班的路上，根据引力定律
我禁不住向一个漂亮的女子，靠近
她有着一个和春天一样的圆臀
“可是，就快要夏天了。”我这样
暗暗警告自己
我还遇见了卡宾先生。
我说:嗨，你好吗？卡宾先生点点头
我忘记，怎么认识了卡宾先生
我每次下班，都遇到他，卡宾先生
点点头，他并不认识我
卡宾先生点头的时候，蜘蛛人
系着绳子从天空中垂下来
他满头大汗，刚擦掉
帝国大厦玻璃幕墙上，陈年的
灰尘和云朵
2018-05-05
<甘草水果>
没人知道甘草，是怎么进入水果的
下班，经过药店和水果摊子
然后是甘草水果店，你发现了水果
你先是吃到水果，然后吃到了甘草
你吃到甘草象风一样，穿过水果
你看到了卖甘草水果的小伙子，然后
看到他死去已久的父亲
小伙子低着头，他父亲低着头
他们低头伺弄着各种水果，仿佛甘草
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吃着水果，发现了甘草。你没能
发现另外一些水果，从头顶上的
树里面，长出来
2018-05-17
<春天里>
作为阳光里的一把梯子，一棵树
远不够高大。桃花很慢，比桃花慢的
是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树下，对着树
打拳、吐纳、练习不惑。
虫鸣淹没虫鸣，淹没草茎里纵横的巷陌
远处许多高耸的铁架。作为支撑天空的
最坚固的那一部分，粉刷匠们晚些会来
他们终日忙碌，负责把铁架子和玻璃
每天粉刷至透明
2019-03-13
<第四阶段>
蚊子怀孕。诗人上吊。孩子们在埋藏
老师骨骸的塑料操场上，欢快地奔跑。
小乙说:“哈利路亚”。自从上帝被绑架后
他越发瘦了。我们默默地看着小区里
园林工人在伐树，树被锯成木、又、寸
堆放在地上。一些四方形的树长了出来
噢，这个四方形的季节。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
“上帝已经被绑架了……。”
天空被谎言越撑越大，小乙放养了鸟。
鸟鸣茂盛，小乙常常忘记收割。
几朵疑云，缓缓滑过蔚蓝色的屋顶，
一幢高楼的阴影倒伏在地面上，
正好填补了地面缺失的那一部分。
我和小乙说:“哈利路亚”。
2019-07-26
<大象>
阳光的巨齿
树林一样的皮肤
每天，都有一匹大象
倒伏街口。
它静静地躺在整条大街上
眼神安祥象两盏故障的交通灯
你骑着电单车，穿过它的身体
2月，花朵逃离
果实如肥皂泡膨胀。
7月，你从大街上回来
穿着碎花裙子，满脸笑意
你说:多么温暖的死亡呀。
鸟群偶尔回来。从星星之间
占据我们未曾发现的屋顶
我们目光坚毅
走在前往购物的路上
在持续下着雨的月份里
我们无所事事，喝茶、聊天。
听楼下，象群有序地走过大街
它们要赶在世界变平静之前
让街面恢复一些泥泞
2019-09-03
《指纹》
下班，她从打卡机上
取回自己的指纹
她用带指纹的手，抚摸
大街上，所有柔软的事物:
公共汽车的不锈钢扶手、
面包店的玻璃、
虚构的门……。
(包括从一个陌生男孩的脸上
取回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路边的树桩截面上，长着
巨大的指纹——一个巨大的
旋涡
坐在上面的人消失不见了
她发出一声没有人听得到的
尖叫
每个月初，她要到派出所
更换磨损的指纹
每个年底，她塞着车，去给
自己的指纹年审
每天晚上，她想象自己
和一个没有指纹的男人
作-爱。边呻-吟
边把指纹印满男人的身上
一个全身带着指纹的男人
一个全身带着指纹
而手上没有指纹的男人。
她边呻-吟，边哭泣。
2019-10-28
《杀瓜》
黄昏毛绒绒地落在菜园子里。
父亲突然开口说：今晚，我们…
杀个瓜吃吃吧…。
一个瓜的凶猛是它单纯的翠绿，
父亲提进来的瓜显小。在砧板上
挣扎着。我久未杀瓜
手边抖动：剖腹、挖出它
满肚子的仔，它绿色的血
淌到地板上。
吃瓜的时候我们都不作声。
直到最后收拾碗筷，
父亲说：杀之前拍晕它，
不然显苦。
2020-03-16
《口罩人的春季》
1，再不把它撕下来，
就要长到脸上去了。
2，最安静的事情莫过于看着
两个防护服，站在二月的几棵树下
作揖、交谈。阳光皑皑，照耀它们
之间的白雪。
3，不如这么写：一个人的城池里，
目光所及，满城的樱花如期开放了。
殡仪馆的车缓缓而行。我没有权利
仅仅是哽咽，母亲。
4，天空是另一种形式的树冠。
群鸦蜷缩着。一百只乌鸦，
发出一百种不同的沉默。
5，无非是一百种不同的
黑，飞了起来。无非是无数个
不同的你自己，从火车站、从高速
卡口、从发热门诊，奔向了你
6，无非是其中一个来自湖北的你
被隔离在异地酒店昏暗的镜子里，
无非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小区门口
脑袋被一支塑料大枪指着。
7，爬山虎攀上
它翠绿色的高梯
8，再不把它撕下来，
火焰就要怒放殆尽了。厚厚地
覆盖我们的，不仅仅是春天。
母亲。
（2020-03-13）
《或者只是秋天》
糖果柔软。
还没有在树上结出来。
我们看着紫色的、红色的、
细细碎碎的小花
开在路边、开在堤坝，开在我们
偶然经过的公园长椅边上
空气中有糖炒栗子的味道
多么幸福…我们甚至不需要知道
那些用来炒栗子的糖，提取自于
哪些花朵
糖果柔软。比一场秋天的小雨
更加卑微的是：收纳了清风，
河边的树林更显蓬松了。
行人拾级走了进去，一个女人
牵着小狗欢快地跑了进去。
比一处树林的蓬松更卑微的是：
几朵从远方回返的云，
轻若无物。
（空气中有糖炒栗子的味道？）
衡山路和黄河路交界处
我们不约而同地向上望着
多么幸福……候鸟不期而归
从我们身后低矮的杂货店屋顶
飞了起来。
那个哭泣的小孩，长着
神的样子。
2020-10-28
《杯子里的星巴克》
在音乐里
坐得太久，会滑到一首曲子的底部
就如咖啡豆在咖啡机上停留太久，
会滑到杯子里，成为一杯咖啡。
没有太多的咖啡果能在音乐的枝条上
坚持太久，鼓点敲击着树杈之间
的空气，那里有男侍应的鼓膜和
女侍应的乳-头。水，因此柔软起来
一杯美式咖啡，加冰不要糖，
一杯浓郁咖啡拿铁，不要浓郁
不要咖啡，只要拿铁…等待咖啡的人，
端着空杯子等着，关于咖啡的词汇
从杯子里溢出来，猫屎的、褐色的、
潮汐的…。这些事物细弱的骨骼，
让每个喝咖啡的人在须臾之间，
塑造出各自的咖啡馆。鼓点和鼓点
之间，杯子和杯子之间，咖啡豆
和咖啡之间，一对大长腿和一个
漂亮女人之间，你递给她一杯
长满了刺的甜咖啡，她的笑容燃烧
了起来，她的幸福挂满了泪水，她
用手指轻弹杯子——另一种鼓点，
你开始在自己的梦境里失眠了。
窗帘拥有了窗户，窗户拥有了墙壁，
墙壁拥有了大楼，大街紧贴墙角根
向外伸展，粗糙的地砖在路人
脚底下飞快地行走。而这些并不是
最重要的，有人合起他看的书本
收起他的咖啡馆，他题在墙壁上的
一首诗在书的扉页。你一无所知。
你和她喝完咖啡，走出咖啡馆，
就走完和她一起的
漫长的一生。
2020-06-03
《假想敌或者滑稽剧》
隔壁发廊的女特务，窥探我许久了。
我经常犹豫着，要不要叛变。
“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有时候，
我忍不住地痒，到街对面的足疗店，
对着按脚的小妹喊叫出来。
买一瓶苏打水。买一盒咖啡豆。手纸。
眼睛望向别处。压低声音和便利店的
阿弟说：“小心观察！知了鸣叫之外，
那些巨大的虚无。”
在流血的日子里买卫生巾。
月底，将一些数字偷偷记笔记本上。
从一丛刚刚开花的夹竹桃旁边经过，
象个被投毒的人那样，安静地站着。
吐痰。挠痒。闪躲。放屁。
坠落。快进。暂停。扣响
手指的板机。到高楼上
囚禁一只老虎。
2020-08-08 |
发表于 2020-11-24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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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11-24 22: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