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乘上列车，挤破枯草的黄昏，
太阳在最深处，窥视你破碎后的藏匿。
我乘上列车，直到黎明破晓，
太阳在你心头
燃烧。沉寂在大地最后的沉寂里
忘记天亮为谁歌唱。
恋爱的手随列车而去，
忘记太阳，忘记黄昏，
忘记枯草和大地；
忘记写诗的生活。
2
你醒来的时候
眼角留着梦的痕迹。
我帮你擦拭去，
你无奈
疲倦躺着，
过去，你推开我，
追逐太阳
直到黑暗中黑色的眼睛
把你吓成白色。
你回到结实方正的床
渴望忘记过去的名字。
梦时常提醒你
太阳的恐惧与神秘。
3
漫长的旅行消解了
死亡的宏大，你不再恐惧。
在德令哈的车站，
你置身寒冷与遥远，
未知与欣喜。
最后一站，你终于沉默；
永恒地沉默去了。
4
我试图挽回你。
庸常、安全的死亡
比你混乱、新鲜的生活可靠。
你舍弃工作和爱人
喝醉了也要谈论太阳。
我们都生活在太阳下的同一颗星球上。
你疯狂制造的表象
并没有真正让你逃离生命的庸常。
新鲜的没有让你追上太阳，
混乱的制造了你的不安。
你的本质只是折腾的庸人。
5
放弃你伟大的理想，
那些被你忽略和抛弃的现实
成为你无法治愈的伤痛。
你备受困扰。
痛苦和追逐激发你写下
没用的自以为是的诗句。
你愧疚，忏悔，
关于家和爱人。
竭尽全力也没追上太阳，
冻死在寒风的月光里。
6
你终究迷路
在一条平坦的大道上。
你重复讲述高空的太阳，
在幻想中完成追逐。
太阳照在你脸上
结出花一般的皱纹，
你的心也如同废墟一般苍老。
你终究迷路。
无数次打转后
埋葬在月亮的注视里。
7
你决定离开。对于我们
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对于你自己，已经结束了。
在漫长的追逐里重复
同样的问题和同样的激情。
在厌倦后极度虚无，
走了十万八千里路
你仍想不明白同样的问题，
至死也不愿回头。
8
你谈论死亡
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终点，
你希望用剩下的时间
带着诗歌追赶太阳。
你无法忍受
工作和社交占据你的生活，
甚至你很少回家。
你也害怕回家。
你曾计划着区分
作为生存的工作
和作为生活的太阳。
但你感到疲倦，
重复的工作，
加班和拥挤的交通。
同时你也意识到
即使竭尽全力也难以追上太阳。
你放弃工作，
全力追逐太阳
没有让你满足，
甚至更加疲倦。
你换着不同的速度
直到累死在路上
9
最后一次见面，
你喝完新买的酒。
你提高音量，
你攒足了两万块钱，
你辞了职，
你受够了循环的生活，
你没办法停止理想。
你脸色泛红，
你天亮将离去。
小雨。我们撑着伞
望着你消失在车站。
你瘦小的身躯，在工作后更小的身躯
包裹在小雨里。
车窗上，雨像我们的抓痕
随即消失。
你的眼里只剩下窗外的荒野。
10
你跳出当代生活，
比原始还原始
独自搬进大山。
存粮尚未吃尽，
你已感到寂寞。
精神的脆弱
在失去工作的遮掩后
直击你的心灵和肉体。
夜晚，你梦见金钱和性，
醒来时黏稠的液体吓得你
泡在水里一整天。
11
列车开往西北，印证你
想象的荒野。
最后一个早晨，你穿着整齐
洗了一次牙。
太阳依旧在那。
越来越冷，列车打开暖气，
我披上外套。你捂着泡面的热气。
最后一个夜晚，你穿着整齐
出现在酒店旁的餐厅，
在厚厚的菜单上
翻找一碗八块钱的牛肉面，
加多两份牛肉。
一觉醒来，鼻子挂着被暖气洗净的冷。
你离开车站，离开酒店，离开餐厅。
我把你装在罐子里，离开德令哈。
太阳依旧在那。
12
被工作占据的生活
没有麻木我们的思绪，
每天都在等待你的消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在谈论中被人忘记，
只有我们，在你的消失里捕捉你。
如果时间倒回
回到你离开的前一天
13
头七。你吃着祭品，
灵魂挤满了屋子，
我们劝你吃慢些。
你终于吃足了，
缩小了灵魂，
趴在我们的腿上，
讲述旅途的风景。
直到天亮
我们也没有问你生命的最后一天。
14
笔记：
太阳释放出我灵魂里所有的怪兽
——翁贝托·萨巴《士兵的梦》 |
发表于 2020-12-11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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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4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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