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十首
文/北君
◎一个人的秋风
大风吹，一个人迎着风
奔走在回乡的路上
风裹挟着落叶、柴草和牛羊的气息
以及一种熟悉的乡音
杂糅着七滋八味，一股脑
灌进我的鼻孔、耳膜、肺叶和骨缝
那种流淌在血液中
渗透进骨子里的东西开始苏醒
体内坚硬的物质开始融化
一个人坚守的城堡
在大风中，开始从内部
松动。瓦解。坍塌。不堪一击
我听到大风穿透身体
二百零六块骨头如风笛在呜咽……
2020.11.09
◎家
你看不见的那个人
在煤油灯下坐着，看不见的那扇纸窗
在夜里敞开着，看不见的
那个老屋，在时光深处退缩着
你在尘世奔跑着
带着自己的影子和光环，奔跑着
带着身体里的陶罐，带着
陶罐里的老屋、窗口、灯盏
奔跑着
你奔跑着，一个破碎的陶罐
漏出老屋窗口那盏灯火，摇曳着
照亮灯下那尊菩萨
2020.11.15
◎遗失猫
九条命的猫，我不相信会走失
它一定是在某个拐角，某个高处
把我寻找。时间是个空酒瓶
一定是在醉过之后
丧失某个记忆片断，让自己的九条命
一只只丢失，了无踪迹
我相信九条命的猫，就像相信宿命
就像相信亲人的生死决别
会以一只猫的形式
在又一次酒醉之后，悄悄走回
用温热的舌吻，为我拭去眼角的泪痕
2020.11.11
◎草和羊
一辈子落草荒野，在最低处
安身立命，只需针尖大小的居所
草一辈子只用叶子说话
说羊能听懂的话
草只把命交给素食者
交给那些低着头，含泪咀嚼的羊
草的命就是羊的命
羊走过，把草根留下来
就是把自己下辈子的命留下来
2020.11.04
◎木头人
给你躯体，百年的皮肤衣
给你盘根错节的根系
给你枝丫，茎脉，血液
给你繁茂的叶子，并注入鸟鸣
给你体内时光的年轮
给你繁衍的土壤……
而那个自称上帝的人
摊开的手掌上
只给你一粒种子
2020.10.13
◎霜花
心中装有多少寒凉
才把隐忍的爱，以霜雪的形式
表白得这样刻骨铭心
是花中一种，冷艳的特质
把全部色彩和热情
一朵朵关闭，把全部梦想和等待
放进零度以下冷藏
需要一场雪去唤醒
需要爱，那一滴噙在眼角的泪
在心灵的窗口，凝结成霜花
比纯白更白，更夺目
告诉我，一颗敏感的心
就藏在霜花的蕊里
那怕一点点热情，就泪流满面
2020.11.20
◎接骨木
木分乔木、灌木、藤本木
也有软木，实木，空心木
唯有接骨木，给我坚硬的骨骼
我不说，多少人站立不稳
左右摇摆，身体里的钙严重缺失
多少人患上了软骨病
弯下了腰脊，扭曲成藤蔓
学会缠绕、攀爬、谄媚
学会卑躬屈膝，趋炎附势
这人世间，需要遍植接骨木
需要从它的上，取出坚硬的骨头
提炼出一粒粒骨气
然后，以接骨木的名义——
悬壶济世，游走四方
不治跌打损伤，专治软骨症
2020.09.20
◎画虎
就画画这伏卧的山脊吧
画画这斑驳的虎纹。一只虎
被起伏的山脊高度模仿
蹲守。潜伏。俯冲。飞跃。擒拿
虎的速度，被山势追踪
被山川草木临摹
所到之处，落木哗然
野菊交出黄金，枫叶交出火焰
流水交出了柔软的骨头
一轮明月，给这只老虎
画出眼睛和闪电
画出它的疆域和王国
一声虎啸风生水起
伴着隐隐寒霜和白雪飘飘
2020.10.29
◎刀笔吏
以笔为刀，以刀立命
刀笔吏如庖丁解牛
笔锋力透纸背，刀刀见骨髓
一支笔，高悬于案牍之上
在端砚中吮墨舐毫
砥砺锋芒，让笔锋游刃有余
刀笔吏深谙笔的规则，刀的本性
以笔为刀，心中的刀锋
在笔与刀之间，在正与邪之间
以笔法模拟刀法
以刀法行使笔墨刑
刀笔吏以文案为供词
用刀笔排除异已，制造文字狱
把一部野史，写成正史
2020.12.24
◎葫芦雕
一只葫芦脱胎换骨
在成为弥勒之前
必须经过范制，雕刻，火绘
所谓大肚能容，要有一付空皮囊
不可镂空，不可透视
天机不可泄露
全凭雕刻师的匠心和技艺
一个大肚弥勒手持念珠
袒胸露腹，眉开眼笑
让一只葫芦坐化
是在笑人笑已，也是在度已度人
20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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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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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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