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首
文/周焱
昨天
昨天，上班，挨批评，下班，得了一张奖状
昨天，年轻的都在讨论地暖，同桌吃饭的老人没有发言
昨天，总统的支持者冲进国会
一名女子被警察开枪打死
昨天我们被告知不允许聚餐
女儿从餐桌下来的时候，把我给她的糖果
攥在手心——怕被她妈妈看见
她胜利的微笑
露出一颗微黑的蛀牙
2021.1.11
超大号的鸟
给女儿讲七夕的故事
她似乎对牛郎织女相会的场面
不感兴趣
她只是关心那些喜鹊
急于知道
它们会不会被踩死
对于她不无道理的担心
我只好告诉她：
别怕，能去搭桥的
都是超大号的鸟
2021.1.14
诗的家
啊
从前
电视里的诗
总是从那里出发
累了，又回到那里
那时，我以为
幸福就是一声
啊
2020.1.13
苦水
我吐过苦水
从夜里一直吐
吐到第二天中午
打着点滴
还一阵接一阵地
想吐
这样经历过几次
我终于相信
苦水是有一肚子的
相信
苦水是藏得很深的
只有体内的看守醉了
它才会大摇大摆地
逃出来
像越狱那样
2020.11.2
分床
在大床旁安了一张小床
给女儿分床做准备
她不同意
她坚持要睡我和她妈妈
中间
谈判，最终很快达成了一致
大床小床连起来，划分成三部分
一晚中间，一晚左，一晚右
那都是她的疆土
每三天，巡视一次
2020.12.25
卖果汁的女郎
系着围巾的鲜嫩美女
推着手推车，在商场的美食中心
兜售着更为鲜嫩的高档果汁
她的左胸别着一块醒目的牌子
——我很健康
这似乎说的是她车上的果汁
但更像是说她自己
这含蓄的暗示
对卖果汁很重要
我猜，她的老板不会和她商量
而她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2021.1.15
倾斜的灯光
邻桌用餐的四位年轻姑娘
踮起脚尖的那一位
双手正捧住低垂的灯罩，把灯光倾倒在
镶着草莓的迷你蛋糕上
她的伙伴们开始拍照，精致的餐厅
似乎不宜唱歌，插着的蜡烛也并没有点燃
她们安静地品尝，安静地发朋友圈
我猜，她们朋友圈里的蛋糕一定很美
或许，那是她们整个夜晚的高潮
2020.1.2
冬日沿河偶遇
缩回皱纹深处的老大爷
牵着气球
像举着一个高高的吊瓶
他似乎越走越老
就像身旁日益枯瘦见底的溪流
它已没有多余的血
可供蚊虫饱腹
看不出丝毫流动迹象的躯体
只剩下无声的喘息
……
一切准备就绪
这抒情的画面
只差一声叹息？不！请等一等
只需要一只突然掠过水面的白鹭
就足以尝还整条河流冬日的落寞
一如挣脱老人手臂
欢呼着跑远的孩子
2021.1.3
悼探险者王相军
没有死在温暖的南方
没有死在金色的麦田
也没有死在机器轰鸣的现代工厂
他选择了一条最冷的路
赴死
他死了
替所有想看冰川的我们
又死了一次
从此，他用沉默
回应冰川的沉默
听说，他已搬进一块
巨大而透明的冰块里居住
寒冷，会很快切断我们所有的联系
很想告诉他的，他可能已听不见
——翻阅了所有留言
这一次，很少人像生意人那样
计算得失；也很少人讨论意义
他们说：尊重你的选择
2021.1.9
一条河站到了舞台中央
它滔滔不绝地演讲，溅起的唾星
洇透了我的去路
石桥，铁桥，那些它平常只能仰视的
鸢尾花，此刻都被它踩在脚下
仅露出几朵
颤抖的
脸
2020.7.27 |
发表于 2021-1-18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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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8 19:15
发表于 2021-1-18 20: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