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
之前是养鸽场
再之前是启蒙我的小学
之前的之前是大队革委会办公地
再之前的之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庙……
无法再往前追根溯源了
一部难以厘清头绪的历史
扑朔迷离，却又若隐若现
脱贫后的烦恼
春节回老家，与族叔聊天
他说：现在的日子真好！一家三口
年收入突破三万，年猪杀了一头
算是衣食无忧了
继而他忧心忡忡地说：现在最大的心病
就是为三十几岁的儿子娶个媳妇
他不解地问：你说这么好的日子
村里那些女娃娃，为啥
宁愿去北上广深站柜台，当陪酒女
看别人脸色过活，也不愿呆在家里呢
拐弯的脚印
大雪盈尺，深深地覆盖了道路
一行凌乱的脚印，向远方延伸
我踏着那些脚印彳亍前行，不敢另辟蹊径
在一处低洼地，那些脚印绕了一个半圆形的弯
仿佛那里有十八层地狱。我不敢造次
踩着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
依葫芦画瓢般地绕了一个半圆弧
雪化了，大地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脚印拐弯处，并没有出现什么
更没有万丈深渊
咬
表嫂是表哥用二百斤玉米
外加二十元钱，从深山里换来的
这在当年，算是花了大价钱
新婚之夜，表哥想亲近表嫂
被她在肩膀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疼得龇牙咧嘴的表哥大怒，抡起拳头
就要打表嫂。他看着表嫂又黄又瘦的脸
转念一想，她这样子必是馋肉了
表哥叹了口气，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后来，表嫂依然频繁地咬表哥
但一次比一次轻，轻到不再有牙印
只有口水濡湿的痕迹。表嫂最后一次
咬表哥，是在他寿终正寝的时候
老态龙钟的表嫂披头散发，疯了一般
在表哥满是皱纹的脸上乱咬，咬得自己
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笼中鸟
和往日一样，天刚放亮
笼子里的八哥，又开始撕心裂肺地
叫了起来，喙不停地啄着鸟笼
徒劳地怀念高远的蓝天和广袤的森林
我那慈祥的母亲，忍不住骂了起来
——见鬼！有吃有喝，还不知足
我刚从一场无拘无束的欢悦梦中醒来
母亲的骂声，仿佛一支利箭，射中了我的心脏
成年累月地工作、开会，以及参加各种活动
我无不是在无形的笼子里，耗费着我的人生
与鸟不同的是，它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呼小叫
而我，只能对自身的境遇报以深深的沉默
蝙蝠诗人
梁溪苑的水泥地上
一位不修边幅的中年诗人
张着祥林嫂的嘴
兜售自费出版的诗集
他说，自己写诗二十年
写死了缺医少药的父母
写跑了不堪贫困的妻子
女儿今年十三岁，正读初中
再不能把她写失学了
他充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像是乞求，更像谴责
最后，他朝我咧开嘴
露出两排香烟熏黄的牙齿
仿佛那只寓言里的蝙蝠
以此证明，他是我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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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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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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