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焱
蛋糕
给父亲订的生日蛋糕
只有他和母亲
一人吃一小口
隔着视频，四岁的女儿
开心地为爷爷唱生日歌
——我刚告诉她
爷爷的蛋糕很特别
唱三遍“生日快乐”
蛋糕就变大
再唱三遍“happy birthday"
蛋糕就缩小
她睁大好奇的眼睛
看着我父亲
——她五十九岁的爷爷
把手机拿近
又拿远
2021.3.6
看见她画太阳的耳朵
“所有人都有耳朵
动物也有
死了的
没有
我的外婆
就是我妈妈的妈妈
死了
她的耳朵被切了”
对于我女儿的不解
她的玩伴，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一边画画，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外婆，她听不见
我喊她了
2021.3.14
三月七日停车观雨
悬崖边上的树
还没有抽芽
我坐在另一处悬崖的缓坡之上
看着车窗之外的人
和车流。闻鸟鸣
却不见鸟的藏身之处
一只手突然握住我的手
却不见那伸手过来的人
漫天灰云
像一场精心设计的幻境
雨砸过来的时候
我在一首快进的诗里
空气凝固
没能飘进窗来
2021.3.7
很多年前的一个春天
谁把春天
弄废了
松垮的皮肤
没有多少绿色
洁白的花
吸着煤灰的
鲜艳的唇
我躺在床上
失眠，想念女同学或者某个成熟的女人
那时没人知道“霾”这个词
在看不到尽头的题海以及连绵起伏的伤感尽头
冷漠狂奔。时间时而停滞时而狂躁着
我把一排桉树试验过锋芒的刀藏进课桌
我把一串眼泪，从杯里滴落在信纸
我和一个来了月事的女同学
坐在冰冷的石头上
我们望着脚下的云和操场
想要去流浪
想要写一本小说
想要牵一牵对方的手
但只是想想
谁都没有开口
2021.3.17
咀嚼
每个远行的人
都自带干粮
背着的那口井
就藏在牙齿底下
每颗牙齿底下
都有口井
每颗牙齿底下
都有座火山
我们在风里啃馒头
有时流泪
有时流血
有时默默咽下口水
2021.2.28
排队
“‘三八线’不是一条线”
一米线就实实在在的
是一条线了
与以前摩肩接踵的距离不同
一米
正好能一次看清
前面那个人的肩、颈、背和屁股
那完整的身形和背影
正好把我们的喷嚏隔开
空荡的距离
也足够我们从容而放松地
放一个屁
排出的口沫和尾气，干湿垃圾
经聚丙烯纤维熔喷材料制成的口罩
随身携带的鼻毛和黏膜过滤
然后享用
这一立方米的专属空气
2021.3.12
孤单
给小朋友讲
金子美玲的《积雪》
本以为他们会不懂
什么是“孤单”
一个四岁的女孩告诉我：
孤单，就是没意思
2021.3.6
别
一个我曾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下属
来帮我忙
重新共事了大半年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离下班还有十来分钟的时候
她告诉我
她要走了
去另一个公司
职位和收入都比在这好
她说她已经想清楚了
我祝福她
并和她一起商量了接替人选
讨论了他们各不相同的缺点和优点
然后，我们在轻松而愉快的氛围中下班
道别
直到走出办公大楼的那一刻
太阳还灿烂着，没有丝毫迹象想要落山
而此刻，我的电话响了
她说我是她行五星级客户
想要占用我两分钟时间
我耐心听她讲完低息贷款
告诉她：
这是你行这个月第三次了
恭喜你！
讨骂成功！
挂完电话
我已在地铁口了
我将在地下走走停停
然后再继续走走停停
从地下钻出头来的时候
老丈娘已煮好晚饭
太阳嘛，早滚落山头
2021.3.11 |
发表于 2021-3-24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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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24 14:28
楼主
发表于 2021-3-24 2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