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叙

先无杉

追叙

一

她三十岁时，还为一次追叙脸红
如今她年近五十，递来的纸烟
因长久无人食用而略显发黄
我吸了两根，并把第三根推回她手里
说了些好听的
附和她，她随即指出
我寒暄里的恭维成分
她一把年纪已不需要这种
新奇的回扣，她乐于见到我吸烟时
若有所思的点头
那仿佛是对她人生的，慎重的点头
谈及她二十五岁的际遇时
话锋急转，向我推销起
她芳龄的女儿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言明照片上的女孩是她收养的
不然不会这么温婉
确实长得如沐春风
可我已消受不起
她说女儿是一个哑巴
十三岁时被一个盲流夺去了身子
如今长久居家已有轻微抑郁
她对女儿的未来忧心忡忡
认为一个善于倾听的男子不会负人所托
我还是回绝了她，她也没有在意
仍旧眉飞色舞的把谈资迁回自己的故事里
她说赚皮肉钱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明明没有分毫迎合
仍有许多男人在她身上络绎不绝
她长得不很出挑，全靠一双眉眼让男人醉生梦死
我确实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眼线奇特，富有摄人的动感
不欲不纯，侧烘出自信之美
这是一双审慎而僭越的眼睛
在性的极致和修士的条律间游离
稍有不慎便仿佛会梨花带雨
这是蛇眼与紫罗兰的奇怪糅合
豹纹和星空的清奇并立
既美又冷，富于生机
这是否和她长期食用一种蕨类有关我不得而知
我重又询问她女儿的病情
并在夕阳的最后几分钟来到她位于东区的院子
里面种满花草
小住也足令人满心欢喜
我喝了几杯茶，和她女儿握了握手
便带着几颗点心，踱回了家

二

隔不三天，我们偶遇在辛人港
我准备给侄子邮递两本小说
一个桥墩下我们碰了满怀
她说女儿在准备晚餐，邀我同去
我摇了摇头，并递去一根纸烟
她说她并不吸烟，兜里的只来待客
随后我们沿着江边走了一会
她提起她历任丈夫皆有不菲的收入
都在一个止咳水泛滥的村子输光了
他们无一例外的
在婚后三年向嫖赌缓步靠近
不久便灰头土脸的开始亡命天涯
债主纷纷截到了院子里
这让她很长时间不得不从事着皮肉生活
由于声名远播，各部局长也时常光临
他们通通是一群不堪其重的家伙
一肚肥腩鲤鱼打挺
精通各种奇招怪式，吞服各色五味药丸
再通电似的摇晃个不停
言及于此，她的脸红扑扑的了
她厌倦了这种生活，便在三十五岁那年举家
迁往了东区。赌债没有还完？
“等他们找到这里再说。”
她终于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不由揶揄了一下
并表示可以介绍母亲给她认识
我母亲也是一个极为坦阔的女子
她可以给令媛介绍如意郎君
她还给我物色了好多女孩
她喜欢做家务的
我则另衷活跃的女郎
因此我们多少有点争执…………

话未说完，我们直入餐厅
还有两例小菜尚未炊熟
她女儿沏来茶水
于是周遭响起了急切的咕噜声

席间我认为她读过很多书
她不置否，说自己这辈子真像某人的优伶小说
痛亦欢欣，如茶入沸水尽释其芬
我会意点头，举起清酒我们一杯到底
最后我们吃吃笑了起来
仿佛我们都获得了
自由的微醺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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